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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节(2 / 2)


  温柔的手伸来,祁望顺从地站起,目光却还落在曲梦枝脸上,良久才看霍锦骁:“连你也认为她死了?”

  他想从她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她是常给人带来惊喜与意外的人,她要是否定,也许……还有希望。

  霍锦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能求助地望向东辞。

  “回答我!我要听你说。”祁望却只认她。

  认真的,充满期待的目光,让她难受得喘不过气。

  “曲夫人……走了……”明明一句谎言就能安抚他,她却无法欺骗,霍锦骁觉得自己像刽子手,亲手将刀插/进祁望心口。

  覆满坚冰的湖面被踩碎,无底的绝望裸/露出来,祁望反而安静了,只是眼神荒芜得像看不到岸的沧海。

  他什么也没说,扶着床站直,抱起床上的曲梦枝。

  “祁爷,你要去哪?”霍锦骁跟在他身后出了诊室,往门口走去。

  祁望没理睬她,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离开。霍锦骁驻足在医馆门外,隔着风声唤他,他裹进夜色,再不回头。

  “让他去吧。”魏东辞不知几时走到她身后,“给他点时间,他会明白,人死不复,活着的还要继续。”

  霍锦骁转头,已是泪眼婆娑,直扑进他怀里,紧紧圈住他的腰。

  东辞一声轻叹,抬手抚按她后脑的发,目色似寒穹星夜,无边寂寥。

  祁望之于她,终究也是穷尽一生都难替代的存在。他错过她四年,祁望的出现,就是对他最可怕的惩罚……失之一步,城池尽毁,幸而老天善待了他,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世事如棋,谁在布局,谁来伏脉,皆是天意,争的也就是这一寸半分的时机。

  ————

  四周的人都默默退出去,佟叔也离开,宅前的空堂里只剩下魏东辞和霍锦骁两个人。

  闷在他胸前的脑袋迟迟不肯抬起,她的肩头微颤,哭泣无声,东辞并不劝她,随她哭。

  其实她小时候常哭,天大的事也没有一顿哭不能解决的,要不然她怎么成为云谷的小霸王?每次一哭,他就只有乖乖投降的份,嘴上再硬,心也是软的,上辈子大概他欠了她。后来长大了,她倒不哭了,难过委屈都藏着,藏到满出来,寻个法子发泄一顿,就又揭过。

  两年多以前,孟村被屠,六叔战死,她竟然就那样独自扛下,一声没吭地把仇给报了,那时她也才初涉东海,多少的艰难与危险,都是一步步踏过去的。她说的时候云淡风轻,反叫他痛得尖锐,只恨当初在蟒岛下手没能更狠些,恨当初没能认出她……

  那时候,她也没像今夜这般哭过吧?

  魏东辞不知道,只是顺捋着她的发,耐心地等她平静。

  霍锦骁哭过一场,心里堵闷的气散开,虽然仍旧难过,胸口却舒坦一些。

  抬起头,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声音瓮瓮,只吐出一个字:“我……”

  “走吧,给你煮点吃的。要桂花圆子,还是要红豆汤圆?”东辞拉着她往里走。

  “都不要。”她拒绝他。哪有让一个病人倒过来照顾她的道理。

  想了想,她又说:“你如果想吃,我也可以试试,就是煮出来可能……不好吃。”

  东辞失笑,捏着她的手不松。

  诊室的烛火还没熄,里面人影晃动,药童正在收拾凌乱的屋子。路过门口时,霍锦骁恰能从半帘下看到曲梦枝躺过的床,褥子上的血色已干涸,黯淡晦涩,刺眼至极。

  她的心又沉沉落下去。

  不过盏茶时间,却经历生死,惊心动魄,她来不及去想曲梦枝为何会死,也不敢问祁望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

  祁望……这一去,他又会上哪儿?

  这会想起,她忽然心生不祥。

  不该放他一个人离开的。

  ————

  鸡鸣五更,鼓过五响,天下渐白。

  霍锦骁彻夜无眠,看着黑漆的夜一点点泛出灰白的光,再慢慢转亮。她躺不住,一骨碌起身,穿衣洗漱迅速完成。东辞的屋还是黑的,她不想吵他,出院随手抓了个早起的药童,请他转告东辞自己先行离去。

  出了医馆,屋外的天还灰蒙蒙的,她也不知道祁望抱着曲梦枝的尸首会去哪里,便先回了码头。码头如今只剩下玄鹰号一艘船,没什么活,船上的水手都为早起,四仰八叉地睡着。霍锦骁进了祁望的舱房,房间空空,被褥齐整。

  出舱时候她撞见小满:“昨晚看到祁爷了吗?”

  “没,我在甲板等了很久,他没回来。”小满道。

  果然未归。

  “如果他回来了,你派人去医馆送个信,这两日我会在那边。”霍锦骁匆匆交代一声又离开码头。

  天已透亮,厚云散去,露出湛蓝如洗的碧空。

  霍锦骁又去了梁家。

  梁家一点动静都没有。曲梦枝是梁同康最宠爱的女人,又帮梁同康打理着梁家诸多重要事宜,可算是梁同康的左膀右臂,她失踪或是死亡,梁家都不该毫无动静。不过梁家最近焦头烂额,一个曲梦枝在梁家人心里恐怕也比不上梁家老宅那十多条人命,此时无人出声倒也不奇怪。

  她只想知道祁望有没把人送回梁家而已。

  正琢磨着,梁家大门忽然打开,梁同康被梁俊毅搀扶着出来。迈过门槛后,梁同康就甩开梁俊毅的手,站在石阶上盯着家门前的石板道恍恍惚惚地向远处看。霍锦骁见过他病痛时灰暗的模样,但都没今日这般……苍老。

  对,就是苍老。

  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像雄鹰落羽断翅,也像沧海枯竭干涸,那种衰老的残酷突然就都浮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