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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以我救了你为耻吗?(2 / 2)

  小白问:“为什么救我?”

  “我和你说过,我父亲是警察,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也是警察。”

  “不过我很讨厌我父亲,还好他很长时间都不在家。我妈妈是个舞蹈家,你看,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也是一个舞蹈家,我三岁的时候就是个舞蹈家。”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屋子里快乐地游曳着,她像一尾鱼,轻易地控制自己的每一寸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恍如柔板,从手指到脚趾,张弛有度,伸展自如,美丽得如同孔雀,她的确是一个舞蹈家。

  “可是我从舞蹈学院辍学了,我只会跳舞这一件事,人生前十五年只做了进入舞蹈学院这一件事。”

  “我不再是个舞蹈家了,就是因为我遇到郑思明。”

  小白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爱情故事,睁开眼睛,嘲讽地笑了一声。

  “蹬”,她站定在小白面前,带着凶狠而挑逗的目光朝他摇头,将手指竖在他唇边,冷笑着勾起嘴角,骄矜地道:“和郑思明没有关系,我是心甘情愿的,我爱他,我爱他。你和你的爱人做过爱吗?我怀了郑思明的孩子,我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他是我的爱人,我为我们的亲密感到骄傲。”

  她又开始跳舞,小白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是个精神病患者。

  许鹤舞腰肢柔软,从一个倒仰的视角看他,真像个希腊神话中蛊惑人心的女妖。

  “你感到羞耻吗?因为一个人这样爱你感到羞耻吗?郑思明就是这样的人,他否认我们的爱,幸好我怀孕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交欢的证据,他没法否认这个孩子,除非杀掉这个孩子,他怎么能杀掉我们的孩子呢?我不同意,他却说我是疯子。”

  “我是疯子吗?”

  “白警官,有没有人爱你?”

  “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母亲代替郑思明动了手——那个美丽的舞蹈家!她杀死了我和郑思明的孩子,用一碗带着笑容的酸梅汤,她和我整整一个月不曾说话,我为了讨她的开心,喝下了那碗酸梅汤。我不知道酸梅汤原来可以杀人。”

  桌子上那碗酸梅汤忽然显得可怕至极,她赖以生存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独独放着一碗酸梅汤。小白脊背一冷,面前这个姑娘却仍然在舞蹈着——她不知疲倦,因为她是个精神病人。

  “我的孩子死了,我哭了,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不会为了自己孩子的死而哭泣,何况那是我爱人的孩子。我很美,我跳舞时像一个精灵,我为保持身材面对观众,十年不曾吃一口甜食,我努力又真诚,爱上了一个人,和他做了高兴的事情,我成为了一个母亲,我的孩子被人毒死,我为他流泪,我不曾做过一件令我羞耻的事情,世人却以我为耻。”

  “以、我、为、耻。”

  她的手指绕上他薄凉的唇片,凑上来,呼吸萦绕,轻轻吻了吻他的伤痕。

  许鹤舞笑了起来,轻声询问:“你呢?以我救了你为耻吗?”

  他的嘴唇仍然在她的指间,被她抚摸着,把玩着,说话时一开一合,像是她可爱的玩具。

  “为什么不继续跳舞。”

  “他们以我为耻!”她突然咆哮,舞蹈也变得如同豹腾虎跃,像在刀尖上一般用力至极,如一片暴长的藤蔓:“一手一脚教导我的老师以我为耻,同床共枕的姐妹以我为耻,讨厌我的人胜利了,她永远也不能跳得像我一样好,她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凡人,但是她胜利了。”

  “我不在乎,我一点点也不在乎。那些人嫉妒我,她们一辈子也不会遇到爱人,一辈子也不会高潮,一辈子也不会成为一个母亲,不然她们不会觉得我错了,除非她们一辈子不会做这些事情。”

  “也许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没有和我母亲□□而生下了我,所以认为世界上做过爱的女人肮脏。”

  她“腾”的一声,一把掀开她飞扬的裙摆,右边小腿有一道触目惊心、歪歪扭扭的巨大的伤痕。

  “他拿他打击毒贩、盗贼、贪污者、杀人者的拳头,打断了一个什么也没有做错的舞蹈家的腿。”

  她再也不能登台了。

  她开始乱/交。

  “白警官,”她停止跳舞,站在他的面前时,像一个害怕被惩罚的小孩,天真而惶恐地问他:“我做错了吗?我踩到你了吗?”

  小白说:“没有,你跳得很好。”

  许鹤舞咯咯地笑起来。

  “回去吧,”她突然又恢复到平时的样子,裙子安静地垂下去,直到脚踝,像一片宁静幽深的绿色森林,她淡淡地说:“我收下你的感谢。”

  他很想问她有没有按时吃药,又怕这句话会成为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只说:“小夏说,你有空的时候,可以来我们家吃饺子。”

  她微微点了点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经常朝女房东微微地点头。

  像是从一场迷梦中醒来,她成了两个人,小白不确定这个恹恹的女孩是不是刚刚拿生命跳舞的那一个。

  临出门前,小白说:“对了,我并不是警察。”

  绿裙朝他浅浅一笑,声音沙哑如同坏掉的钢琴:“我也并不是一个舞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