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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1 / 2)





  这个时节的北京通常已经下雪了。

  北京,北平,首都,帝都,北京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说,是一个象征一般的存在。

  每到冬天,便是富二代最想念北京的时候。

  他们家有个蒋师傅,很会烧羊肉,还有一位薛师傅,会片儿烤鸭,据说是某某大师的第几代亲传弟子,这世上的门道大抵相似,无论是研究□□,还是片烤鸭,都讲究个薪火相传。

  财富也是如此,富二代打一出生就不知道穷是个什么概念,其他人家里偶尔还来个穷亲戚,他妈在世的时候跟他说过,他们家七十年前就没有穷亲戚了。

  他妈妈姓丁,丁家脱贫比建国早,金子比土地多。他外公,在北京城可算个真正说得上话的人物,早些年北京条件不够好,招待外国大使的时候,还有人跑过来找外公借厨子和酒。

  后来就没有了,国家发展得很好,分土地的时候,他们家被分了好几条街出去,他外公外婆也没说什么,年年国庆,还要去□□看升旗。

  富二代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京片子比外国话说的溜多了,他外公不喜欢小孩儿太早出国,他几个表哥表姐没有二十岁前出去的。

  他是头一个,高中没念完,他妈去世了,他爹像报了个旅游团似的立刻把富二代塞去了美利坚。

  说起她妈丁秀准,也是个极品人物,不听医嘱死的,说难听点,就是活生生把自己作死的,她好像也不怕死,北京城那一圈名门闺秀,没有她那么爱烟酒的,其他男孩子都是跟着爸爸学的抽烟,富二代是跟着他娘。丁秀准经常坐在藤椅上,脊背挺得很直,阳光透过一大片黄黄绿绿的毛绒绒的叶子,他妈妈就在叶子的光晕下,穿着白旗袍,珍珠衫,手上戴着一大串钻石,红色的指尖夹着一只细细的女士香烟,整个下午抽啊抽。

  富二代哪边的亲戚都很多,父亲那边,光堂妹就有四个,丁家这边若是算上见不得人的私生兄弟姐妹,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他对那些亲戚的印象都极不深,回想起来,就像丁秀准周身的光晕一般,只有朦朦胧胧的影子。

  他们也的确只是丁秀准的晕影,他外公的偏心,在北京城可算个公开的秘密,丁秀准也知道这一点,全丁家就数她最爱吵架,七大姑八大姨被她吵了个遍,吵得赢就走,吵不赢就坐在他家院子里抽烟,丢得到处都是烟头。

  丁秀准是大姐,底下都是弟妹,上头只有一个哥哥丁肇言,是富二代外公的长子。

  他和一个港姐冠军生了两个儿子,丁昊月和丁昊成,丁昊月是哥哥,丁家这一辈的长孙,比他弟弟讨人厌的多。说起来,这么多兄弟姐妹,富二代最喜欢的就是丁昊成。

  小时候,他还和丁昊成互相剪过头发,拿两把剪花的剪子,剪得像狗啃一样,碎毛沾了一身,在外公家的小河里洗了半天,还洗感冒了。

  那是北京的夏天,六月份,那年九月,丁昊成就可以上小学了。

  到冬天的时候,富二代跟丁昊月打了一架,丁昊月不许丁昊成再来跟他玩,富二代连丁肇言的压岁钱都没收。

  从此以后,北京就是无尽的冬天,雪很大,鹅毛一样地落在故宫,落在北海,落在干枯的藤叶上。

  每一年春节,都让富二代从十一月就开始做噩梦。

  他的脾气像丁秀准,丁秀准在的时候,丁家傅家怕这个女魔头,她不在了,她儿子就成了小魔头。

  丁秀准结婚晚,二十八岁才遇见傅宁安,那时候傅宁安已经和别人订了婚,不知道怎么又娶了丁秀准。

  富二代记事的时候大约是五岁,那时候丁秀准就开始了她终其一生都未竟的抓小三事业,她精力充沛,又从来得理不饶人,成天和傅宁安玩猫鼠游戏,然而两人还是经常当着富二代的面少儿不宜,富二代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接吻是怎么一回事,并且知道接吻的时候可以一路吻到脖子和耳朵,可以说,丁秀准和傅宁安给他日后丰富的实战经验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傅家家教很严,傅宁安不烟不酒,丁秀准就喜欢呛他,后来,傅宁安一看到丁秀准吸烟,便凑上去吻住她的嘴,她一只手虚虚地夹着烟,一只手撩着头发,咯咯地笑着,正襟危坐,是傅宁安俯下身子。

  每一年春节,也是丁秀准的嘴炮事业大放异彩的时候,上打敬老院下踢幼稚园,有她在,老老小小都躲着不敢作妖。

  秀秀在的时候,丁家还像个家的样子,秀秀不在了,丁家只剩几座空荡荡的院子。

  这话是傅宁安对富二代外公说的,外公也没说话,外公对傅宁安一向不是很喜欢,外公一直觉得傅宁安对不起他的宝贝女儿。

  富二代趴在门后听着,他想,傅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大雪落下来,外公的小河结了冰,天气再寒冷一点,大家可以上去滑冰刀,有一年冰碎了,一个小表妹差点掉下去淹死,后来连冰刀也不可以滑了,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春天到来。

  除夕的夜晚,丁家都会燃放盛大的烟火,全家人聚在一起,黑压压的,远远看上去,世家大族的繁荣缩影,好不堂皇。

  富二代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女房东过来给他披了个毯子,他这才醒了过来。

  女房东说:“吵到你了?”

  富二代揉揉眼睛:“我觉浅。”

  厨房里忽然传来作家的尖叫声,噼里啪啦的声音连接地响起。

  他问:“小白在做饭?”

  女房东点点头:“他说他学了一道新菜。”

  帮忙打下手的高中生被溅了一胳膊油,苦着脸叫道:“姐!”

  女房东起身要去保卫年夜饭,被富二代轻轻地拽住了胳膊,他的手一向很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冰,把她吓了一跳。

  富二代刚从混沌的梦里醒来,眼神惺忪,声音也沙沙的:“亲我一下。”

  厨房传来的尖叫就在耳边,女房东脸红了,皱着眉头瞪他:“你没完了是不是?这大家都在,孩子也在,你……”

  “亲我一下。”

  “我说你……”

  “亲亲我。”

  富二代朦朦胧胧地看着她,好像还在梦里。

  作家还在尖叫:“天啊!这哪里是松鼠鱼,这是松鼠霸王龙吧!!”

  女房东满脸通红,飞快地弯下腰,在他撒娇耍赖的嘴唇上迅速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她刚刚吃过八宝饭,唇齿都是甜甜的,恰是他至爱之味。

  富二代松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躺回沙发上,清醒了,眼底清亮得像是一汪水。

  女房东嘀咕着骂他一句不要脸,转身就去收拾那条霸王龙。

  高中生跟她抱怨:“你看我胳膊,被白哥烫的。”

  富二代在客厅慢悠悠地喊:“来,哥给你吹吹。”

  作家拿着两条待洗的茄子回过身,满脸都是面粉,汗津津的,急道:“傅大厨,你就别让人请你了行么?”

  小白坚持道:“不用!请大家相信我!”

  年夜饭只有三道能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