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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2 / 2)


  僧人依言放下扫把,走过来道:“木牌还是纸牌?”

  “有什么讲究?”

  “木牌三十,纸牌十五。”

  富二代差点就踹翻了写签的桌子。

  僧人摇摇头,坐在树下的写签的桌下,掀开防水的遮布,整整齐齐地叠好。

  他开始研墨,慢慢悠悠的,一点也不着急,富二代都快急死了。

  他说:“你快点儿行不行?天亮了你还没给我搞好,我找人砍了你这破树。”

  僧人还是摇摇头,依旧照老速度磨墨洗笔,闭目道:“施主业障太深,法执太重,就算小僧替施主写好了签帖,效用怕也微乎其微。”

  “闭嘴,写字,她姓王,写好点,横平竖直的王,王小夏,写了赶紧给我挂上去。”

  正要落笔的僧人却是一愣,抬头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富二代。

  富二代没好气地擦擦脸:“老子回去知道洗!”

  僧人问:“敢问施主,是否姓傅?”

  富二代也一愣。

  “你认识我?”

  僧人感慨地道:“因缘际会,这位王小姐当年的签便是小僧写的,写之前,她叫我替她算了一卦姻缘,想必就是施主了,原以为让那位姑娘如此挂心的郎君必定丰神俊朗,没想到竟然……”

  富二代又要掀桌子,僧人忙改口道:“如此非同凡响。”

  富二代看了看那桌子上的红纸,没忍住,压着心跳问道:“那我和她姻缘如何?”

  僧人摇摇头,实话道:“下等之下,凶险非常。”

  富二代真怒了:“凶险你妈!”

  这话谁听谁怒,算出下下签便立刻砸桌摔砚的大有人在。

  那位小王姑娘却不一般。

  她似乎是跟着一个旅游团来的,全是上了年纪的人,叽叽喳喳地高谈阔论,小王姑娘跟在后面,手里提着的包便有四五个,五花八门的东西都背在她身上,那时候正是夏季,哪怕是山上也十分炎热,她站在队尾,安安静静的,额头上的汗水圆滚滚地往下掉。

  大神山山路漫长绵延,景点曲折,平安符、财神符、状元符、镇灵符等各不在一起,这主庙是最后一站,专门拜佛神,挂名帖。小王姑娘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她们是最后一批人。

  轮到她时,连墨水都只剩竭泽的一点。

  他问姑娘要求什么,写什么名字,算不算卦象,木牌还是纸牌,木牌三十,纸牌十五。

  旁边有嘴快的大妈抢道:“写个十五的就行了,她叫王小夏,姓王的王,大小的小,春夏的夏。”

  他问:“写这个名字么?”

  来这里的人,给自己祈福和替他人祈福的比例,其实将近一半一半,有一半的人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自己。

  小王姑娘犹豫地道:“还能算卦?”

  大妈又嘴快:“对对对,快给她算个姻缘,二十多岁了还嫁不出去,给她算算男人什么时候来。”

  僧人严肃地道:“施主,佛门重地,大声喧哗,扰了清净,愿望不灵。”

  大妈马上就闭嘴了,灰溜溜地去上香。

  小王姑娘红着脸说:“我给您一个名字,您算算他跟我合不合适行吗?”

  她很快写下一个姓傅的名字,和她的名字写在一起,一撇一捺写得有些圆,写完那个名字,她便已经满脸通红,僧人让她写上生辰八字,她也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个大富大贵、六亲缘薄、难能一见的名字。

  僧人看了片刻,念了一句佛偈,有些于心不忍地低声道:“施主,这个名字太好了,跟了他,会吃苦。”

  小王姑娘立刻惊慌地摇摇头:“我不怕吃苦。”

  是的,毕竟她的生辰八字已经很苦了,僧人没有提,尽管他很想,却没说,这位小王姑娘一定是吃惯了苦头的。

  他把卦象递到她面前:“八字合适,兑卦极差,正卦单薄,变卦已经到了凶险的地步,而且这位傅施主,将来吉凶难料,虽然天象富贵,但是人象衰微,以后怕也是有一段艰难日子,如履薄冰也不一定。”

  女房东哪里听得懂,她只有点愣愣地问:“他以后会很危险吗?”

  僧人点点头:“生死无命,身不由己。”

  女房东默默垂下头,盯着那方墨,咬着嘴唇没吭声。

  她很虔诚,这些所谓卦象、签运,都是偏听偏信的事物,信则有,不信则无,许多人算到最后是凶相,立刻大骂封建迷信,一走了之,最后也没见得有痛哭流涕回来道歉的人。

  小王姑娘说:“那麻烦给我写一张三十的,写他的名字。”

  僧人有点惊讶:“施主,他天象富贵,日后再苦也不见得是什么人间至苦,倒是你……”

  这样命数坎坷。

  小王姑娘还是摇摇头,笑了,脸上的汗水已经半干,她很诚恳地道:“拜托大师告诉我一个好位置,我等会把他的名字系上去,保佑着他,我相信大师在这里日日诵佛,他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她没再给自己求签,因为住持说神树心诚则灵,一人多心,必定心心都无所响应。

  最后,这位很苦的小王姑娘只和其他人一样从流苏处剪下一段红绳,请庙里的尼姑帮忙编成手链,又多捐了一点香火钱。

  “大师,”她对着僧人道:“麻烦您念佛时,多替我照看照看他,等以后我和他在一起了,我俩一起回来还愿。”

  僧人没有多说,回过神来,只替他将这位王姑娘的名字写好,横平竖直。

  他看了看眼前这个连夜爬上来求签,山顶洞人一般的傅施主,想道,那位王姑娘好歹不算付错了心。

  富二代收了木牌,看了看,又抬头看了起身准备继续洒扫的僧人一眼。

  “大、大师,”他有点耻于开口,但是到底开口了:“这个真能保佑她吗?我实话跟你说,她病了,今天是我生日,她一病不起,会不会是我拖累她了?我们俩挺情投意合的,怎么能卦象凶险呢?你是不是在这儿唬我捐钱呢?”

  天机不可泄,僧人低头扫地,哗啦哗啦,一声声,划在富二代的心上。

  他咬咬牙,抬脚就要爬树。

  僧人忙道:“施主不必如此!”

  富二代道:“我挂高点,让佛祖听清楚点不行?”

  僧人道:“佛祖靠的是心诚,并不是位置。”

  富二代语塞了,僧人看了看他,不再说话,提着扫把便绕到了后院。

  见四下无人了,富二代连忙将写着女房东名字的木牌合在手心里,跪在树前的蒲垫上。

  垫子已经被无数来此祈福的善男信女跪拜过,世间愿望难成者并不止他一人。

  来到江尧之前,他从未有过信仰,既不信佛祖,也不爱耶稣,他是个糟践东西的人,并没有什么钱不能解决的事情能令他如此惶恐。

  晨露初起,清寒料峭,他手上污脏的伤血混着泥水印在木牌上,和墨香融为一体。

  富二代闭上眼睛,睫毛上凝着山间滞重的露珠,对神树低声道:“实在不行,老天爷,你把她许的那个愿望撤了,你别听她的,让她平平安安的,其他的都别管了。”

  他说:“我来管。”

  你只管她平平安安,至于姻缘凶险、前路难测,我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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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什么正卦兑卦我只是微微研究了一点,如果有懂行请无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