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过来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哪一天和今天似的，成为所有邻居的谈话焦点。

  沈雪青提醒她：“妈你好好听，以后你一个人在家，这座机怎么保养，上哪维修，不都得你去跑啊！”

  “哦哦对！”陶秀兰赶紧把心思收了回来，还找了个本子把师傅的话都记了下来。

  为了摆放电话，沈志诚甚至还从外面拿了一个古色古香的架子摆在了家里。

  这东西好看是好看，就是怎么看怎么有点不搭？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沈志诚在家里转悠来转悠去，始终哪里觉得不对。

  架子被陶秀兰擦得发亮，电话也是选了个好看的奶白色。

  架子的另一边，陶秀兰特意挪了一盆吊兰上去，垂下来一点绿色点缀之后，这个角落一下就诗情画意了起来。

  沈志诚这边还在琢磨呢，沈雪青就从卧室出来，拿了个本子出来递给他。

  “爸，你和妈一人一本，都把亲朋好友啊，同事家的电话记下来。回头我都誊抄到线圈本上去放在电话下面。这样以后我不在家，你们万一有点什么问题，可以及时通知亲朋好友来帮忙。”

  沈志诚一听窝心坏了：“还是乖乖你想的周到。爸爸明天上班就去给你抄。”

  为了庆祝电话装好，沈志诚提出带他们出去吃饭。

  他们去了这时候东乡镇最好的饭店，王子大饭店。

  陶秀兰鲜少来这么高档的场合，她穿着出门才换的裙子，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了。

  沈雪青半点不怯场，她点菜的时候甚至敢于跟服务员提要求，让后厨帮她把菜做的辣一些。

  沈志诚嘲笑陶秀兰：“你看看你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再看看女儿多大方。”

  话音刚落，沈雪青就皱起了眉头。

  她算是知道，母亲这越来越卑微懦弱的个性是怎么养成的了。

  她拉着陶秀兰就去了厕所。

  路上，沈雪青悄悄教陶秀兰反抗：“你不能由着他说你啊。踩一捧一算怎么回事呢？他下次再这么说你，你就骂回去！”

  陶秀兰笑了笑，很平静。

  “你爸爸一直都这样，我不理他，他觉得无聊也就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也就是这段时间，你表现的特别好，你爸才想着回家，所以他又开始没事找事了。”

  沈雪青停顿了一下，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起了母亲。

  “你一直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你为什么……”

  陶秀兰看得很开：“虽然你爸对我态度不算好，但是我嫁给他生活也都有保障。他每个月都往家拿钱，对你也很好。妈妈没什么更高的需求了，这样的日子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他也不可能临老了把我踢走吧？”

  不，他会的。

  沈雪青忍住了冲动，在心里默默对母亲诉说起来。

  他现在没有把你踢开，是因为他还没有退休，需要有人照顾家里。但是当他退休之后，他会在旅游途中认识别人，回来闹离婚。

  而在离婚之后，他也没有和当初那个旅游搭子长久的在一起。因为没多久之后他就又病了，需要人照顾，所以又换了一个新的妻子。

  而这些，陶秀兰都不知道。她还以为，丈夫后来的妻子就是拆散她婚姻的小三，整日里在北京咒骂那个女人，恨地无以复加。

  沈雪青忽然有点理解了上辈子的陶秀兰。

  原来她是这样的想的，原来她对丈夫的奢求就只有一点及格分就好。

  可惜沈志诚从头到尾都不是一个好丈夫，她的信任最终也被无情地打破。

  所以上辈子的陶秀兰，不再信任任何人了，包括自己的女儿。

  沈雪青鼻头一酸：“妈，要不，你和爸离婚吧。”

  陶秀兰吓了一大跳，打了她一下：“乖乖你不要瞎说！我们这辈人不兴这个的！你以为我是你二姨啊，女强人一个。妈这辈子就只会洗洗碗做做饭的，离婚了喝西北风啊？”

  沈雪青想说我可以养活你，我会挣钱，我很会挣钱，我上辈子就把你照顾的很好，这辈子我可以做的更好！

  但是她知道自己说出来这些，陶秀兰是不会信的。

  沈雪青借着洗手的机会擦了把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她曾经做过明察秋毫的总助，也曾经是朋友圈里出了名的“人生导师”。但是她却犯了一叶障目的错误，没有看见身边亲人的苦难。

  没关系，她还有补救的机会。

  现在的陶秀兰，还没有整晚整晚的失眠焦虑。也没有拖着一身病痛久治不愈，哪里都玩不了，吃也吃不好。

  现在的陶秀兰，只是需要一个机会，站起来罢了。

  沈雪青整理好心情，回到位置上的时候，一点没让沈志诚看出来她的异样。

  沈志诚还问她：“乖乖，你觉得爸今天带回来那个架子好不好看？”

  “好看，就是咱们家的墙上都是报纸，看着有点配不上这个架子了。这架子要是搭配雪白的墙面是很好看的，最好还能搭配一整套。”

  沈雪青平静地回答，她一早就看出来沈志诚那点不得劲儿的点在哪了，之前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对嘛，我就说总觉得有点怪。”沈志诚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女儿描述的那个场景，恨不得现在就能变出个崭新的屋子。

  沈雪青道：“爸，那么要不我们家买个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