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作家和大惊小怪的同学 (Hamlet)(2 / 2)
远子小姐双手捧着我的脸,轻轻抬起我的头。
「你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吗?快斗?」
她温柔地看着我问道。
心脏扑通狂跳。
「你不介意的话,就和我说说看吧。」
——快斗,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可以的话就和我说说看吧,或许这样会让心情轻松一点喔。
「呃……」
远子小姐令我想起幼年的自己,以及初恋大姐姐那张温和的笑脸,我忍着想哭的情绪慢慢说出事情经过。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才会从学校里跑出来啊……」
听完以后,远子小姐十分同情地说。
告诉暗恋的对象自己在学校被人欺负,实在是丢脸到极点,可是看到远子小姐听得这么认真,我的胸中渐渐暖了起来。
「我不去学校了。反正我靠的又不是学历,而是才能。」
我的心情已经恢复到说得出这种强撑颜面的话了。
「等一下,快斗……」
远子小姐认真地打断我的话。
她把食指贴在嘴唇上,流露出沉思的眼神。
「这不是霸凌,而是神秘案件。」
「啊?案件。」
我第一次看见远子小姐这么有活力、这么神采飞扬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这、这表情是怎么回事?简直像是看见豪华点心的孩子……
远子小姐的视线突然朝我转来。
然后她眼睛发亮地宣布:
「没错!这是案件!快斗,我们一起来解决这个案件吧!」
◇ ◇ ◇
隔天。
远子小姐和我约在开明学园的大门前。
我说了学校周六放假之后……
「上午应该还是会有人来参加社团活动吧?」
她仍然开朗地这样回答。
而且兴致盎然地说要找我的同学打听情况。
但我还是觉得,像远子小姐这样成熟美丽的女人出现在男校里面很奇怪,也很引人注目。
「久等了,快斗。」
「!」
我一看到远子小姐的模样,顿时吓得屏息。
远子小姐的打扮实在太惊人了。
她和上次一样绑了辫子!
但是这次绑的是整整齐齐的两根辫子。
她应该年过二十五岁了,竟然还绑辫子?
不对,光是这样也还无妨。
问题是……
「你怎么会穿着制服啊!」
绑辫子的远子小姐清纯地笑着说:
「这是靠某种管道弄来的。听说这套制服在制服爱好者之间很受欢迎。那个……快斗,我这样穿会很奇怪吗?」
因为我看得目瞪口呆、全身僵硬,所以远子小姐有点脸红,担心地问道。
当然奇怪啊!
我本来想这样吐槽,但令人惊讶的是,那套格子百褶裙、胸前绑缎带的上衣、袜子、平底鞋,穿在她身上都很合适,俨然是个真正的女高中生。
体型成熟的女人穿上高中制服,看起来多半会像制服酒店的女服务生,可是远子小姐的纤细体型和平坦至极的胸部,和制服真是再搭调不过了。
不,何止如此,打扮成这样反而让远子小姐更增添几分清纯的魅力,看起来更可爱了!
糟糕,我的脸开始发烫了。
心、心脏跳个不停……
「还、还过得去啦……」
我别开了脸,喃喃说道。
「就是说嘛!我自己看镜子也觉得还不错啊!嘿嘿,我果然是个货真价实的『文学少女』。」
远子小姐拉着裙襬转圈,得意地挺胸说着。
听到「文学少女」这几个字,令我想起初恋对象,心脏跳得更激烈了。
喂!脉搏血压再继续升高可是会死人的啊!
「好了,开始调查吧!我们走啰,快斗!」
远子小姐兴致勃勃地走了,长长的辫子像猫尾巴一样不停摇晃。
我急忙跟着跑过去,心脏仍跳得几乎迸裂。
现在我们看起来一定很像纯情的高中情侣吧?
如果远子小姐和我同年,或许真的会穿着这种制服,和我在放学后约会。
说不定我们会读同一间高中,每天一起上下学,午休时间还可以在顶楼吃远子小姐亲手做的便当。
社团应该是文艺社吧?我可能会听着远子小姐大谈文学,一边怀着幸福的心情写些丢人的诗歌。
——快斗,你在写什么?让我看看。
——啊,天野!不行啦。
——有什么关系嘛,快斗真讨厌。如果你让我看的话,我就亲你喔。
绑辫子的远子小姐闭起眼睛凑近嘴唇的影像清楚地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几乎喷鼻血。
糟糕,我妄想到煞不住车了。
远子小姐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情,自顾自地走向在操场上练习的足球社。
足球社的人好像也发现了这个笑得像堇花一般清纯,绑着辫子的美少女。
他们频频偷瞄远子小姐,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她是不是在看我啊?」的表情。
远子小姐走向一个看似社团经理的人,对他嫣然一笑。
那个人立刻脸红了。
「你好,我是校刊社的天野。联合球赛下周就要举行了,能不能让我采访开明学园的学生呢?」
「呃,啊,好的!」
「这是我们的荣幸!」
「你就问到尽兴为止吧!」
足球社的社员全都聚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太好了,大家都好亲切喔。啊,这位是我的表弟快斗,因为我不太敢一个人来男校,所以请他陪我来。」
真亏她有办法说谎说得这么溜。女人真可怕。
「喔喔!我是雀宫的同学!二年B班的松冈拓也!」
「我、我也是!我就坐在雀宫的隔壁的隔壁的斜前方,叫做川内俊平!」
远子小姐对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
「喔!真的吗?请你们多多关照快斗。虽然他有些冷淡、嚣张、任性,其实是个怕生的乖孩子,你们要当他的好朋友喔。」
「好的!这是当然!」
「我可是业平系列的忠实书迷呢!」
拜托别这样。我的脸热到快到喷火了。
可是远子小姐笑得更开心。
「这样啊。如果拿书来,快斗可以帮你们签名喔。对了,听说快斗要参加桌球双打,他的伙伴鸣见同学是怎样的人啊?」
她把话题转到鸣见身上。
「鸣见宝啊,是个好家伙啊。」
「嗯,他个子很小,不过很有活力,总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个性也很活泼,像是班上的活宝。」
——快斗的运动神经好像真的很差耶,说不定还比不上在温泉旅馆玩乒乓球的小学生。
我想起鸣见笑着和寒河江说的话,胸口一阵痛楚。
混账,什么「好家伙」嘛?
我闷闷不乐地想着,远子小姐又继续间:
「听说鸣见同学是一年级第三学期才转来的,他之前读哪里啊?」
「呃……是哪间啊?好像是桌球很出名的学校吧。鸣见是靠桌球拿奖学金的唷,国中时还在全国大赛得到第二名呢。」
什么!那个小不点竟然有这么辉煌的历史?
难怪他对桌球这么了解:
「可是鸣见同学现在没有参加桌球社吧?」
「好像是因为高一时膝盖出了什么毛病,所以他不能再做太激烈的运动。他也是因为这样不能再拿奖学金,才会转学过来。」
「……原来如此。」
远子小姐垂下眉梢。
我也有点感伤。
对运绩选手来说,受伤无法参加比赛真的很悲惨。
我想象着自己的手或是肩膀出了毛病无法打键盘的情况,也不禁感到心惊。
「可是他现在不是要参加球赛吗?这样没问题吗?」
「他自己说过,如果不是会造成膝盖负担的长时间运动就没关系。分派比赛项目的时候,他也是自己选择桌球的,只要别太勉强应该还好吧。」
远子小姐把手指贴在唇上,思考似地垂下目光。
然后她抬头说:﹕
「快斗会分派到桌球,是因为其他项目全都被选走,只剩下桌球是吗?」
同学们的脸上不知为何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呃,这个嘛……因为桌球比较得不到女生的欢心啦。」
「就是啊……」
他们刚才还死盯着远子小姐,笑得很害羞的样子,现在却心虚地转移视线。
「如果比赛当天快斗请假,鸣见同学就不能出场了吗?」
「应该不会吧……这是特例情形,一定会有人递补。」
说的也对……这是学校例行活动,应该不会只因队友请假就失去比赛资格……
「是啊,我想鸣见同学的好朋友一定会挺身帮忙。鸣见同学在班上最要好的朋友是谁呢?」
「阿宝和谁都处得很好,大家也都很喜欢他,不过最要好的应该是仁木吧。他们从国小就认识了,而且两人住得很近。」
「对啊。还有,他和寒河江也经常聊天。」
「仁木同学和寒河江同学啊……」
远子小姐认真地念着。
「寒河江同学是班长吧?他是怎样的人昵?」
「就跟他的外表一样,脑袋很好,个性严肃,而且超级正经。我们班的导师很随和,感觉都是寒河江在负责管理的。」
「那仁木同学呢?」
「他和寒河江刚好相反,很轻浮很随便……大概吧。而且他很有女人缘,还经常帮大家介绍其他学校的女生。」
「寒河江同学和仁木同学感情很好吗。」
「寒河江经常教训仁木,不过仁木从来不会听进去。那样称得上感情好吗。」
远子小姐微笑着说:
「谢谢,这些都能当做参考,我一定能写出好报导的。」
「啊?你不是为了球赛来采访的吗?」
「根本没有提到鸣见以外的事啊……」
足球社的社员都一头雾水。
「你们要加油喔!我会好好期待球赛的!」
远子小姐向大家挥挥手就走了。
后来她又去体育馆,找我篮球社和剑道社的同学们做了同样的「采访」。
「请和快斗好好相处喔。」
最后她也都愉快地说出这句话才离开。
我在远子小姐身边听得满脸通红,害羞不已。
而远子小姐走出体育馆,经过中庭,在走廊上漫步,一边把手指贴在嘴唇上思考。
我的同学们回答远子小姐的话全是大同小异,每个都说班上和鸣见比较要好的是仁木和寒河江。
而且他们在回答时,脸上的表情也都有些不自然。
远子小姐突然停下脚步。
「我大概明白了。」
她将手指按在嘴唇上说着。
「啊?」
「我是说向你挑衅的凶手啦。接下来就直接去问本人吧。」
◇ ◇ ◇
这周结束后,到了星期一。
早上,我的鞋柜是空的。
星期六我和远子小姐来学校调查过后,她拿着去光水、厨房抹布、锉刀说:
「我清除强力胶的技术很好喔,因为我有时也会把自己的手指黏住。』
接着开始帮我把鞋子弄出来。我叫她不用做这种事,她仍然回答:
『没关系,清除强力胶是有诀窍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锉刀插到鞋底下,开开心心地锉着。
拿出鞋子之后,她还继续锉鞋柜的角落,最后擦擦头上的汗水,开朗地笑着说:
『好了,这样你周一就能心情畅快地上学啦。』
现在看到恢复原貌的鞋柜,我又想起远子小姐的笑脸,胸中涌起一股热流。
我把脱下的鞋子放进去,换上从家里带来的室内鞋,走向教室。
一进教室,鸣见就慌张地跑过来说:
「快斗!周五真是对不起,你听见我和寒河江说的话了吧?那不是在嘲笑你啦……」
我绷着严峻的表情从鸣见身边走过。
「快斗……!」
我将书包挂在桌边,坐在椅子上。
「早啊,老师。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呢?」
隔壁的仁木将手肘靠过来,笑嘻嘻地说。
「没什么。」
我冷漠地说着,小心地把手伸进抽屉。周五留下来的英文课本还在里面,不过没有其他异状。
我从书包拿出课本,放进抽屉,然后看到鸣见哭丧着脸走过来。
「快斗,拜托你听我说。」
「喂,老师,你干嘛不理人啊?」
仁木也露出疑感的表情。
我仍低蓍头,冷冷地说:
「你放学后一个人到体育馆后面,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喂喂,你约人的语气真像小混混。」
「阿仁你别吵啦。嗯,快斗,我会去的,到时你会听我解释吧?」
「……我会考虑的。」
我们在谈话时,那个阴险的眼镜班长一直在远处用闪烁着寒光的眼神看着这边。
直到放学时间,我都没和班上的任何人说过半句话。
即使仁木担心地间:
「老师,你想对阿宝做什么啊?该不会是动私刑吧?」
或是班长寒河江一脸严肃地来对我抱怨:
「关于周五的事,我已经向老师报告过你身体不适先回家了。以后别再这样了,雀宫,你应该要学学怎么融入团体生活。」
或是周六见到的那些人饥渴地吵着说:
「雀宫同学!你、你的表姐天野叫什么名字啊?」
「天野同学穿的是圣尤利安娜女子学院的制服吗?她几年级啊?比我们大吗?看起来很像姐姐呢,不过她的举止和笑容都超~~~~~~可爱的,说不定年纪还比我小呢。」
「我对天野同学一见钟情了!雀宫大人,请您帮我介绍吧!」
我都一概无视。
最后那些人都觉得作家果然不好相处、喜欢装模作样,气呼呼地回座位去了。
然后课堂结束,打扫结束,到了放学时间。
◇ ◇ ◇
「我来了,快斗。」
鸣见看到我一脸阴沉地站在体育馆后的樱花树下,很紧张地对我说。
「快斗,我对寒河江同学说你运动神经不好,不太会打桌球,并不是在说你的坏话啦,我想说的是你虽然技术不好,却很努力,而且我很高兴你放学后都会陪我练习,你到球赛时一定会进步,我很期待。」
我一只手按在粗糙的树干上,低着头说:
「哼……说得真好听。」
「都是我说话不注意,伤害了你,我已经仔细反省过了。我真心地向你道歉,请你继续当我的伙伴参加比赛,我们再一起打桌球吧。」
「……你是认真的吗?鸣见?」
「啊?」
鸣见愣住了。
我的头垂得更低。
「其实你根本不希望我参加比赛吧?所以才故意恶整我,不是吗?」
「咦?你是指什么?」
鸣见疑惑地说。
我回头大叫:
「去尼姑庵吧!鸣见!」
鸣见吓得睁大眼睛。
「快、快斗……?」
我像哈姆雷特一样用全身表现出烦恼,提高声音说:
「你的心思全都被我看穿了。你曾经是个有希望夺得奥运金牌的天才桌球少年,却因为膝盖的毛病不得不引退!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被之前的学校赶出来!」
「等、等一下……什么奥运金牌啊?我的确在全国国中生桌球大赛拿过第二名,说什么奥运金牌的也太夸张了……而且转学是我自己决定的,绝对不是被赶出来的……」
「我听说你们爱涂脂抹粉,上帝给了你们一张脸,你们又另外造了一张。」
「你、你在说什么啊?」
「你们多嘴饶舌、矫揉作态,你们淫声浪气,替上帝创造的万物乱起浑名,放纵妄为,却又故作不知。」
「拜、拜托你冷静点啊,快斗!」
看到鸣见手足无措的模样,我骂得更激动了。
「没错!你不希望我参加比赛!因为你现在只是个凡人,如果和我这个明星天才作家搭档,观众的目光和赞美都会集中在我身上!你以前品尝过荣耀的滋味,当然受不了我比你更引人注目!」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鸣见听得头都昏了。
「你在我的鞋底涂强力胶,又在我的抽屉涂强力胶,还放了一张纸条,写着『逊咖同学,不准参加比赛』,不是吗!」
「咦咦咦咦!」
我揪着鸣见的衣领,把他按在树上。
「别装傻了!你明明弄脏我的体育服、在我的鞋柜里挤了一坨美乃滋、用麦克笔在我的衬衫背后写了『运动白痴』、把我关在厕所隔间又用水管喷我水,还打恶作剧电话给我不是吗!」
因为太过亢奋,我把国小时代的回忆也加进来了。
我更用力地揪紧鸣见的衣襟,他难受地皱起脸。
「我、我不知道……我没……」
「去吧,你去尼姑庵吧!」
我露出吃人般的狰狞表情贴近他涗道,这时……
「放手!阿宝是无辜的!」
仁木从体育馆的转角冲过来。
「是我在你的鞋柜和抽屉涂强力胶,也是我弄湿你的衬衫,又写信威胁你!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在你背后写字、把你关在厕所,反正阿宝什么都没做过!」
「阿仁!」
鸣见惊愕地叫着。
紧接着戴眼镜的班长也出现了。
「仁木,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是你在雀宫的鞋子上涂了强力胶?」
他严厉地盯着仁木。
「阿仁,这不是真的吧?你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仁木一脸凝重地咬着嘴唇。
这时体育馆后面又有个声音说:
「仁木同学说的都是事实。故意整快斗的人确实是仁木同学。」
鸟黑的长辫子随风摇摆,身穿贵族女校制服的远子小姐一双纤细的脚踩着泥土地,威风凛凛地出场了。
寒河江戴着眼镜的双眼疑惑地瞇起。
「你是谁?」
远子小姐挺起平坦的胸部,露出花朵般的微笑说:
「如你所见,我是『文学少女』。」
寒河江、仁木、鸣见全都呆住了。
在场唯一知道远子小姐真实身分的我则是尴尬到脸红。
远、远子小姐……
都几岁的人了还说什么「文学少女」。就算保守估计,她至少也超过二十五岁了吧。
她竟然好意思自称「少女」……谎报年龄也谎报得太夸张了。不过她的确很适合穿制服、绑辫子,如果不知道她是在出版社工作的社会人士,的确会觉得她是个气质古典的文学少女。不过她的真实年龄如果和外表一致,就更适合我了,我也比较希望这样……
远子小姐完全没察觉到我的复杂心事,她看着仁木,亲切地笑着说:
「我的身分类似在那边低着头念念有词的快斗的监护人。因为快斗找我商量被人恶作剧的事,所以我才会来此帮忙解决。」
瞧她说得不可一世的样子。
鸣见他们听得一愣一愣,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这也难怪啦,毕竟有个绑辫子的女生突然跑出来说自己是文学少女嘛。
仁木愕然地说:
「……难道你就是松冈他们说的雀宫老师的表姐?」
「是啊,就是我。」
远子小姐可爱地笑了笑,又继续说:
「我上周六和快斗的同学谈过,大概猜得出凶手是谁。那个人显然不希望快斗参加比赛,所以我试着『想象』,如果快斗不参加比赛,谁会得到好处?
可是我想不出有谁会因此受益。
所以我换了个想法,如果快斗参加比赛,会给谁带来麻烦呢?没错,就是快斗的搭档鸣见同学。那么,凶手是打算嫁祸给鸣见同学吗?他的目标并非快斗,而是鸣见同学吗?」
仁木的表情僵住了。
鸣见和寒河江都忧虑地看着仁木的反应。
远子小姐一口断定:
「不是的,那个人「绝对不会伤害鸣见同学』,因此才要阻挠比赛。我说的没错吧?仁木同学?」
仁木低着头,握紧双手。
「……我在想……阿宝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奔跑,他一定很难过……他转学之后本来一直在这里过得很开心……现在碰上这个情况,他不是又会想起无法再打桌球的事吗……而且,如果他在比赛中输给比自己更弱的对手,一定……一定会很痛苦……我、我知道阿宝把一切都投人在桌球上了……」
「阿仁……」
鸣见一脸哀伤地看着他。
远子小姐静静地问:
「所以你向大家施压,让别人不敢当鸣见同学的搭档,但是你万万没想到,长期逃课的快斗竟然开始上学了。你原本打算在比赛当天自告奋勇代替快斗当鸣见同学的搭档,然后在比赛中假装身体不舒服而弃权,没错吧?」
「……」
仁木沉默不语,大概是被远子小姐说中了。
「我心想,真凶应该是比谁都关心鸣见同学的人,也就是对同学们施压的人。担任候补的是仁木同学和寒河江同学,两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所以我要快斗叫鸣见同学出来演这场戏,凶手看见鸣见同学受到无妄之灾,一定会跑出来说话的。」
鸣见看看我,小声地说:
「原、原来是演戏,太好了……我还以为快斗疯了呢。」
哼,这点小演技怎么可能难得倒我这个天才明星。
仁木突然跪在地上,向我行礼。
「抱歉,老师!我不想让阿宝参加比赛,所以才会这样做……阿宝绝对不会做那么恶劣的事,请你原谅!」
「你是说对我这样为所欲为就无所谓吗!」
那些纸条之类的东西实在太伤人,害我的心中留下了创伤,差一点就要精神崩溃了耶!
「……反正老师神经很粗嘛。」
你说什么啊!
「哎呀,不可以以貌取人啦。快斗乍看之下神经很粗,其实他个性细腻,很容易受伤呢。」
远子小姐摇着辫子如此声称。
「远、远子小姐,别这样啦!我、我哪有容易受伤!呃,这点小事又没什么。」
「我也向你道歉,请你原谅阿仁吧。」
鸣见深深鞠躬。
「我身为班长却没发现班上发生欺负事件,我也推卸不了责任。对不起,雀宫。」
就连阴险眼镜男都对我道歉了。
「对了,你是不是一直在监视我啊?你还专程来体育馆嘲笑我不是吗?」
眼镜男抬起头来,疑惑地皱起眉头。
「我只是以班长身分观察逃课学生能不能正常地融入班级而已。」
「什么?你随时随地盯着我只是因为这样?看你那副冰冷的眼神,难道不是在想某些邪恶的事吗?是说不便再提隢淉了啦!」
「这种眼神是天生的。」
寒河江不悦地说。
看来他只是想要做好班长分内的事情罢了。
他现在会在这里,也是因为发现我和鸣见的情况不太对劲,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悄悄地跟过来看。我听完他的解释简直全身虚脱。
「唉,好了啦,仁木也起来吧,我又不爱被人跪拜。我可不是心胸狭窄又爱记恨的小人物。」
「老师……」
仁木战战兢兢地抬头。
鸣见蹲在仁木面前,开朗地说:
「阿仁,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可是我就算不能再像以前跑得那么灵活,我还是很喜欢打桌球,真的喔。」
——虽然现在没继续参加,但我还是很喜欢桌球。
是啊,鸣见说这句话时的确挂着真诚的笑容。
仁木听得热泪盈眶,他大概也能理解鸣见的心情了。
「……或许我才是最脆弱的人。嘴上说着担心阿宝会难过,其实只是我自己忍受不了……」
鸣见拉着仁木起身。
「你要好好看着我比赛喔,阿仁。」
「我会的。」
仁木也握起鸣见的手。
「快斗也要加油喔。」
鸣见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寒河江则是环抱双臂静静旁观。
「呃……喔。」
我突然觉得很不好意思,小声地回答。
「男生的友情太棒了!」
绑辫子穿制服的文学少女在一旁陶醉地说。
◇ ◇ ◇
「喔,霍拉旭,我要死了,可怕的毒药已经令我失去气力,我无法活着听见英国传来的消息了。」
回家后,我瘫坐在工作椅上喃喃自语。
「快斗,你又变成哈姆雷特啦?」
远子小姐用厨房的微波炉加热了从百货公司买来的鸡肉和马铃薯,装盘端出来,然后眨眨眼睛说。
「上学果然很累,每个人都过得太兴奋,小小的教室里塞满各式各样的感情……光是一点小事就会让他们烦恼、生气得要死,再不然就是行为失控,根本没想到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远子小姐噗哧一笑。
她放下盘子,朝我走来。
「可是他们都是好孩子啊,一定能和你成为好朋友。」
「呃……哼,天晓得。」
我转开脸去,远子小姐却温柔地摸摸我的头。
「快斗,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味道就像黑布丁喔。所谓的黑布丁,是用猪血做的香肠,外表像中世纪的黑暗时代一样漆黑,吃起来冰凉凉的,但是囗感浓稠,会让人一吃就上瘾呢。切成薄片,煎得硬一点也很美味,能够充分享受极富旋律性的台词里蕴含的弹牙口感喔。」
她柔情似水地摸着我的头,以温暖而悦耳的声音说着。
国小有人用麦克笔在我背后写字的那天,图书馆的大姐姐也曾这样笑着说「没关系,我会洗得干干净净」,帮我洗了衬衫。
『你看,全白的唷。』
摊开的衬衫和那爽朗笑容都好耀眼。
「男生都是哈姆雷特,都会一边烦恼一边行动。」
如今在我耳边款款细语的不是那位大姐姐,而是远子小姐。
堇花的香气钻进鼻腔,令我心跳加速。
「哈姆雷特在自己的幻想牵引之下行动,因为无法对重要的人表露心意而绝望,但他还是持续地努力,我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青涩的地方。」
「喜喜喜喜喜欢!」
我的脸顿时发烫。
远子小姐向快要昏倒的我露出花朵般的微笑。
「嗯,我最喜欢了。」
心脏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
「远子小姐!我、我会全力参加比赛的!还有……如果我赢了,我有话想要告诉你!」
远子小姐吃惊地睁大眼睛,然后笑着说「我会期待的」。
那张笑脸拨动了我的心弦。
「我一定会赢的!我会为你夺得胜利的!」
我热情地如此坚称。
◇ ◇ ◇
我要在联合球赛取得优胜,然后向远子小姐告白!
下定决心以后,我要求鸣见帮我特训。
「光是靠放学后的训练太没效率了!我早上中午晚上都要练习!鸣见,好好地锻炼我吧!我从今天开始要二十四小时投入桌球!」
「快斗!你终于体会到桌球的迷人之处吗?我好高兴喔!」
鸣见非常感动,在球赛之前的几天不断地陪着我特训。
虽然鸣见有膝盖的毛病不能运动过量,但他还是为我排定训练行程表,也给我不少详细的建议。
「还不够!还得继续加强啊!」
「快斗竟然对桌球这么入迷……我好感动啊。」
「再来啊!」
就这样,到了球赛当天。
寒河江要参加的是棒球比赛,仁木则是篮球。两人的比赛会场都在武山高中。
桌球比赛是在开明学园的体育馆举行。
来加油的观众从一早就挤满操场角落和体育馆二楼看台,气氛热闹得像是在办庙会。
远子小姐周六还得上班,但是她答应周日一定会来加油。
我非得赢得明天的出赛权不可!
所莘第一回合的对手和我一样是外行人,鸣见用绝佳的技巧主导了战况。
他和我练习时总是发出容易打的球,此时却能随心所欲地将球打在桌角、网子前,或是打出旋转球。
不愧是全国大赛的第二名。
不过第二回合的对手都是现任桌球社员,让我们陷入了苦战。
鸣见的膝盖有问题,没办法激烈地奔跑,或是迅速地横向移动,而我在鸣见的特训之下虽然稍微进步了一点,但还是经常漏接或是把球打出场外。
混账,我成了鸣见的累赘吗?
我不甘心得胃痛,但现在已经没空想这些了。总之我只能尽可能把球打回去,现在非得拿出所有实力不可。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用怪叫吓唬对方来弥补技术不足的战略似乎奏效了,总之最后是我们胜利。
「好厉害喔!快斗!我们赢了耶!」
「那当然!明天再赢就可以拿到冠军了!」
我们满身大汗地抱在一起。
隔天是第三回合,远子小姐依约来帮我加油了。
「快斗!加油喔!」
我们班那些跑来体育馆的同学看到穿着洋装、披着长发的远子小姐,都惊讶地叫着:
「那是雀宫的表姐吗?」
「她穿便服看起来好成熟喔!」
多亏远子小姐的声援,第三回合我们也赢了。
只要再赢一场,我们就是冠军了!
但是鸣见的膝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比赛结束回到开明学园的仁木很担心地说:
「阿宝,不要太勉强喔。」
「我没事啦,阿仁,我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到哪里。」
鸣见笑着这么回答。
同样从武山高中回来的寒河江也一脸严肃地声明:
「如果我觉得你不行了,就会主动喊暂停。」
「嗯,我知道了。」
鸣见依然笑着。
「喂,真的没问题吗?」
走向球桌时,我偷偷问道。
「连你都这么爱担心啊?不过我可能打到一半就得靠你了,后半场或许打不出猛力的球,到时你就得渐渐往前站了。」
「好,包在我身上。」
我忐忑不安地说。
「快斗!鸣见同学!加油喔!」
远子小姐在那里看着,我非得拼命不可。
比赛前半的主控权几乎都是操纵在我方的手上,鸣见一样用高超的球技压制对方。
要说实力,第二回合的那两个对手或许还比他们厉害。
可是到了后半段,鸣见的动作明显变得迟钝,对方逐渐占了上风。
鸣见满头大汗,一脸痛苦地喘气。
寒河江打算换人上场时,鸣见转头大喊:
「还没呢!我还行的!」
他看起来分明已经很勉强了,却还是笑着喊道。
仁木抓住寒河江的手臂。他流露认真的眼神,似乎要寒河江别阻止鸣见。
寒河江叹了一口气,又走了回去。
「鸣见,你还可以吗。」
我小声问道,鸣见开朗地回答:
「嗯,有你陪着我,我就没问题!」
所谓的撼动人心就是这么回事吗?
热意从心中慢慢扩散到全身各个角落。
「好,我们上吧!阿宝!」
「啊,你第一次叫我阿宝耶!」
「闭嘴啦,接下来就换我打头阵!」
「嗯,依照原定作战计划!」
我是在热血个什么劲啊?
可是全身的热意一直没有散去。
比赛继续展开。
阿宝努力不懈地将球打回去。
我也尽力回击我打得到的球。
同学们都在喊着我的名字。
远子小姐开心地看着我。
——在学校和同龄的人一起经历相同体验,从中得到的感受,一定可以成为你的创作粮食喔。
这句话如今缓缓地渗入我的心胸。
同学的欢呼声震撼了我全身。
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运作,开始发光。
「好!反败为胜吧!」
我听见班长寒河江这样叫着。
然后是远子小姐的声音。
「再一分!」
橘球飞到眼前,我高高举起手臂,往对手的台区打过去。
响彻云霄的欢呼。
阿宝冲了过来。
「太棒了!快斗!」
寒河江、仁木,还有其他同学都高声大叫:「赢啦!」
比謇结束的信号响起,一群人冲过来簇拥着我和阿宝。
「恭喜啊!阿宝!老师!」
「最后那球打得太帅了!雀宫!」
在满堂赞美声中,我找寻着远子小姐的踪影。
我已经决定,如果赢了比赛就要向她告白。
虽然我在网站上的读者票选比赛拿到最后一名无法告白,但是如今我已是有资格爱远子小姐的胜者了!
啊啊,终于!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远子小姐摇曳着一头长发走向我。
我拨开人群,朝远子小姐跑去。
「快斗!」
远子小姐叫着我的名字。
我也张开双手,想要拥抱我心爱的人。
这时有一线光一亡直射我的眼睛。
那是从远子小姐的左手无名指发出的光芒。
一颗绽放着透明光辉的钻石。
左手?
无名指?
远子小姐跑到全身僵硬的我面前,双手握拳,开心得蹦蹦跳跳。
「快斗!恭喜你获胜!真是太棒了!好帅气喔!让我看得好感动!」
左手的戒指。
那东西和远子小姐一起跳上跳下
「快斗,你怎么啦?」
「那……那那那那个戒指难道是……
远子小姐突然脸红了。
她的视线慌张地游移不定,戴着戒指的左手贴在胸前,然后开心、害羞,又很幸福地微笑。
「我秋天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