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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话(2 / 2)




「至少我没像你说的只顾着和女生混,也没想过要和谁交往!那只是朋友之间的往来或从育科生份内工作的延伸,被你讲成这样我以后要怎么做人啊!」



「哎呀呀呀,这是您的真心话吗?要是其中夹杂一丝虚假,到时候可别来求我让您早点解脱喔?」



「我发誓我说的是真话,不要这样子吓人啦!」



秋晴半哭喊似的说完,赫蒂耶的指尖便在他喉结上轻轻一撇……然后终于收手。



「既然少爷都赌上自己的性命了,我就相信您一次吧。」



「……那真是太好了。」



脱离生死交关的危机,使秋晴除了安心,还由衷地咸谢赫蒂耶的理解。现在的自己似乎多少能了解只差那么一点就要坐冤狱的人获判无罪作何感觉,真是太危险了。



秋晴大吐口气,摸摸赫蒂耶碰过的地方,而赫蒂耶接着又说:



「就算我相信全是误会好了,也依然改变不了他人的眼光。我们在白丽陵还有其他人手,假如她们看法一致,传到老爷夫人耳里就像事实一样,所以才会造成这种结果。」



「…………那爱榭自己是怎么想的?」



「大小姐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也不会为自身利益牺牲他人。只要本国家里下令或恳求,她一定会隐藏真心点头同意。尤其——在这种情况之下。」



赫蒂耶暗补一刀后望向主人。



「目前还来得及,只要能证明大小姐和少爷仍有结婚的可能性即可,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我想这并不困难。」



「证明……要怎么证明啊?」



「很简单,让第三者看见两位亲密相处就行了,流言自然会传开。」



赫蒂耶不假思索的回答,使秋晴摸摸右耳的安全别针并皱眉思考。



她这是指——



「……要我假装跟爱榭交往吗?」



「真要说起来,我的确希望两位能像情侣一样亲密,但也只是希望而已。毕竟标准若预设太低,是发挥不了效果的。结业式是两天后——所以今天可能就是关键。」



见赫蒂耶逐一说明,秋晴也轻轻点头。



虽下知这么做能让爱榭留在日本的可能性增加多少,仍有一试的价值。也许结果只会将自己逼上绝境,可是导致这局面的那场意外,自己的确该负一半责任,非得拿出一点决心好好处理不可。



……不过,如果今天就要拿出成果,还是有点问题。



秋晴捏着被冷风吹得冰凉的安全别针稍作思考,并问:



「就当是今天好了,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再过一小时就天黑了,而且上育科宿舍又是男性禁地……要怎么演给人看啊?」



之前为瑟妮亚看病时虽曾有幸踏入一次,但那是测验的一环,经过特别许可。平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因为私事而放行。说不定光是申请就会被深闲抓走,从跪姿开始接受魔鬼式再教育训练。



再说自从天气真的转寒以后,出现在咖啡厅或餐厅的学生就少了很多。若自己与爱榭相处的情景不在大众面前曝光,这计划恐怕会无疾而终。



秋晴对赫蒂耶投以「你要怎么解决这部分」的眼光,她却一派轻松地笑道:



「不必担心,为哈迪姆家回报大小姐生活状况的学生或教职员只有寥寥数名,而我也掌握了她们的交友网络。即使没亲眼目睹,只要她们的朋友看见了,过个一天一夜就会传进她们耳里。」



「……感觉还是不怎么确实耶,真的行吗?」



「请您尽管放心,我赫蒂耶也会有效利用碰巧目击两位亲密画面的路人,保证马到成功。等着瞧吧,只要是为了大小姐,无论有何种险阻我也会一一排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就好……怎么你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赫蒂耶的对答如流,让秋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圈套。她的性质虽和某黑心儿时玩伴不同,心机却一样地重,不是不可能。



然而若真是如此,昨天自己答应协助时,她应该没理由拒绝才对……



秋晴皱眉犹豫该不该相信她时,赫蒂耶一脸平然地说:



「身为侍女,当然时时为主人做好完全设想……本来我还以为这次会白费力气呢。」



「……啊,是喔。所以算是我害你期望落空罗?」



「是的。不过对幼稚又没骨气的少爷来说,您表现得相当不错,已经比无法回收不可燃垃圾好多了吧。」



……完全没有被夸奖的感觉,她根本是想吵架吧。竟然要找这种女人帮忙,真是令人绝望……唉,既然决定插手,就送佛送上天吧。



秋晴带着微妙的郁闷,放弃挣扎似的叹口气说:



「……那么,我们就先带你的主人到人多的地方去吧。」



「了解。不过我要再次提醒您,这件事绝对要向大小姐保密,请勿做出任何会露出马脚的举动。」



这些秋晴当然明白,于是举手回答:



「我知道了。至于会不会成功,我可不敢保证喔。」



「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怎么期待。但若您敢敷衍了事,小心被我串成人乾。」



「…………」



——该不会赞成爱榭回国才有平安幸福的人生在等着我吧……?



作战还没开始就心生悔意的秋晴,在认真反省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之余,往等在花圃边的爱榭走去。



◆  ◇



爱榭对秋晴「我们可以聊聊吗」的请求不疑有他,点个头就跟着他走。到这里都很顺利……



心想「问题现在才要开始」的秋晴紧张地吞吞口水,坐了下来。



放学后已过了一段时间,露天咖啡厅里仍有几名客人。其中有凤和几位面熟但不知名的上育科生,感觉有点危险。



即使已有遇上熟人的心理准备,实际来到她们面前……背脊还是凉飕飕地。而且这消息百分之百会传进电钻头耳里,一想到事后该怎么向她解释,心里就乌云密布。



站在爱榭身边的赫蒂耶使了个眼色,想必作战目标就在这些人之中。虽不知要演给谁看,但这么一来……就不能简单聊几句就转移阵地了。



认栽的秋晴,对明显一脸好奇地来点餐的从育科女仆随口点了红茶后,便和爱榭对看。



除了有视线不时扎来,咖啡厅的音量还比就座前小了许多,果然引来了不少关注。



现在只要和爱榭像情侣一样——尽管不做到那种地步,能让他人认为彼此关系密切,作战就算成功了。



……而所谓的问题,则在于完全不知道该和爱榭聊些什么,才能造成那种假象。



突然苦无话题的秋晴探了采爱榭的脸色——



「…………」



完全失败,浑身裹在罩袍里的她只露出一双眼睛,什么也看不出来。这种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惨了,看来自己比自认的还要紧张。



只好对赫蒂耶投以求救的视线……嗯,果然被无视了。因为是意料中事所以无所谓,但她也太冷淡了点。



孤立无援、冷污直流的秋晴,只好看着爱榭唯一外露的绿色瞳仁说:



「呃……那个,第二学期就快结束了耶。」



在「总之先随便说点什么吧」的情绪催促下,秋晴找了个安全的话题。也许只能混点时间,总比无言相对来得好。



于是秋晴抱着在对话中寻得光明的些微期望,边注意周遭视线边挤出笑容说:



「你期末考结果怎样呀?我好不容易才低空飞过呢。」



「…………」



「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女生,该不会是全学年前几名吧?还是说日文的考卷对你而言有点吃力?」



「…………」



「……呃…………那你在散心假里都做了什么呀……?」



「…………」



「……………………」



「……………………」



……怎么办,没两句就快阵亡了……



不管秋晴说什么,爱榭就是不出声。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会稍微侧首,眼睛也有微妙的眯起、睁大等改变,代表仍有反应,可是……



秋晴沉下半张眼皮瞪了瞪赫蒂耶,但她还是无动于衷。尽管事先说「我们单独聊就好,你不要插嘴」的是自己没错,可是没要你连传话都省了啊!我可不像你们心有灵犀,用眼神就能沟通,为我着想一下嘛。



如今已不方便半路请她加入对话,为了作战成功,只好设法看懂爱榭的反应了。



秋晴将现况视作新型考验,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再度看向爱榭。对手确实难缠,但不打一场是不会有结果的………



重点是笑脸。秋晴告诉自己要时时保持友善的微笑后,重新出击。



「像我啊,就是趁放假陪朋友到关岛去,那边真的好有南国气息喔。只待了两天一夜,可是一回到日本就觉得超冷的,吓了我一大跳。」



「…………」



「对了,这时候的中东……范围好像有点太广了……你的国家会冷吗?还是跟日本差很多呀?」



「…………」



「……还有,呃,就那个。会冷的话应该比较好吧,天气热穿那样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



「………………那个……」



「…………………………」



「……………………………………………………我先回房间一下……」



该怎么说呢,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好受伤啊……



秋晴再也无法招架对手的无言攻势,忍不住站了起来,爱榭也吃惊地抬眼看他。那双纯洁透彻的眼眸,反而让秋晴感到锥心之痛……啊啊天呐,让我哭吧。



「哎呀呀,少爷您怎么啦?饮料都还没送来就想离席,未免也太失礼了吧?是迫不及待想接受体罚之类的吗?」



……刚刚死不开口的毒舌侍女竟然还挑这时主动过来损人……



秋晴忍住泪水恶瞪赫蒂耶,尽力压低音量说:



「还不用你体罚,我现在光坐在这里就快孤单到死了啦!我是知道爱榭不会在人多的地方说话,不过没有你传话是要我怎么聊啊!」



「真是的,依赖心可以别这么重吗?您就是这样才会退化成连夜袭都不敢的废柴生物,争气点好吗?」



「可以不要随便鼓励人犯罪吗!」



「请注意您的态度,假如被目标认为我们彼此不合就前功尽弃了。」



见赫蒂耶悲哀地摇头,秋晴定下被宰个半死的觉悟鼓起勇气——



「既然不能对话,用笔写不就好了吗?这经验您不是没有吧?」



「…………………………………………啊。」



竟然完全忘了这回事。



秋晴不禁轻泄出一声怪叫,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正确来说,那是一时腿软跌回去才对。



……这个嘛,因为是赫蒂耶叫我好好跟爱榭聊聊害我被误导,又不早点提醒我,所以她也有部分责任………………不行了,再怎样替自己辩解,也改变不了自己是个笨蛋的事实。



秋晴长叹一声并抬起头,对担心地看着他的爱榭无力地微微笑。



「……啊……不好意思,我们可以用写字的吗?我还不太懂怎么服侍人,没办法只靠眼神交会明白你的意思呢。」



「…………」



然而爱榭还是没回答,只有几下轻扭。



还以为在调整姿势,结果她已从怀中取出皮面笔记本和钢笔摆在桌上。



太好了,终于可以沟通了。在秋晴为这一丁点儿小事庆幸时,点餐的从育科生送来了红茶,他也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点头道谢。对方陪笑得有点僵,不过现在心情正好,就当没看见吧。



好了,卷土重来。



梢微提振精神后,秋晴将「好好聊聊」放在心上,再度开口。



「那就继续刚才的话题吧,你在散心假都做了什么呀?」



『——和平时的假日没有什么不同。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有赫蒂耶为我修剪头发而已。』



「是喔……可惜包在里面看不出来……原来她也会剪头发呀。」



『——赫蒂耶没有办不到的事。平时她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一直都很感谢她。』



「…………这样啊。」



秋晴之所以回答得有点无力,是因为爱榭背后的侍女正静悄悄地流下喜悦的泪水,有点恐怖。明明平时对秋晴漠不关心——应该说老是用虐待狂本性毕露的言语伺候他,但只要提到主人就会变一个人。



……总而言之,先别管用丝质手帕拭泪的赫蒂耶了。好不容易才能顺利沟通,必须再加把劲才行。



「所以你那几天都没离开白丽陵吗?」



『——是的。那时正好有部电影上映,我很想看……』



「结果没看成吗?」



『——赫蒂耶就找来整部电影的胶卷,借多功能大厅放给我看了。』



「…………真是大手笔……呃,包下整间戏院会不会比较划算啊……?」



无论如何,那都是一介庶民难以想像的事,不知佩服和感叹哪个才是正确反应。



另外自己与爱榭这样的互动,在旁人眼里像不像情侣也颇令人挂意。即使吸引了目标注意,是否成功上钩也无从得知,令人不安…………这时,秋晴发现异状。



——咖啡厅里的谈话声完全消失了。



左看右看,客人和自己刚来时一样多,但全都不再交谈,甚至有几个女学生急忙转移视线撇过头去……



只有凤和秋晴对上眼时没有极端反应。她也看着秋晴,没有掩饰的意思。



……不过她面色凝重,一副担心难过的样子,加起来……该不会是在同情我吧……?



想到这里——秋晴终于明白了。



他和爱榭的确能够开始沟通,和一开始完全不同。



……然而只有我这么想……别人很可能还是把我当成在自言自语,或是对方不理人也依然不知好歹死缠烂打………



而四周窃窃的「……还是找警卫来好了」或「……啊啊,她好可怜喔……!」,更加深了秋晴的肯定——



「……这下糟了,已经到救不回来的抱步了……!」



『——秋晴大人,您怎么——』



爱榭听见秋晴的呓语疑惑地问,但来不及写完。



因为秋晴已为了阻止伤口继续扩大而站起,并抓起爱榭握笔的手准备放弃这条战线——对于这一刻周遭有如「最坏的结果然发生了!」的骚动声,也只有忽视的份。



他以不至于粗鲁的方式小心牵着爱榭的手,夹着尾巴快步离开露天咖啡厅。



背后赫蒂耶的叹息,彷佛正镇重提醒他不能这么简单就了事……



「…………下次……下次我不会失败了……」



离开咖啡厅后,秋晴再前往校舍的途中如此低喃,并向后瞄了一眼。



跟在三步后的爱榭对秋晴的紧急撤退什么也没问,不过贴在她身后的赫蒂耶一副「少爷真是没用」的眼神,让他深感骑虎难下,



原本只是单纯想帮爱榭留在日本,但现在还得为自己争一口气了。看见那杀手侍女摆明从未怀抱期待的态度,谁会甘心啊。



于是秋晴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情,直往特别校舍前进……很幸运地,目标就在前方,且朝这里走来。



虽有段距离,仍能看出她们正在对话。天就快黑了,多半是准备回宿舍吧。幸好还来得及,能在心力竭尽前遇上她们真是太好了。



既然上天都这么安排,那就上吧。秋晴稍微修正路线,佯装偶遇地朝迎面而来的童身双人组——樱泽美美奈和琵娜·斯佛姆克兰·艾斯特走去。



顺道一提,目标只有美美奈一个。她跟爱榭是同班同学,而她们班上似乎就有为哈迪姆家回报消息的人。如果顺利,到了明天中午整间教室就会对此议论纷纷。赫蒂耶还说过,美美奈身为知名画家,说话应比其他大小姐更可信。



至于秋晴之所以不一开始就找美美奈下手,是因为在交情还不错的她面前和爱榭装情侣有点丢人,又有种罪恶感……可是现在都无所谓了。时间所剩无几,没得挑了。



这次一定要成功——秋晴信心喊话时,那两人也似乎发现了他们而突然停下脚步。



秋晴提醒自己别太注意眼带怀疑的美美奈和琵娜之余,走到适当距离后说:



「……喔?你们上哪儿去玩啦,这么晚了才想回去呀?」



秋晴尽量自然地轻轻招手……但她们都看得眉头深皱。



与其说是遇见熟人才有的反应,反倒更像是看见了可疑分子——奇怪了,只是打个招呼,还不至于犯错吧?



这时,琵娜代美美奈发言似的,对忐忑起来的秋晴张开小嘴说:



「秋晴,你在做什么啊?你们……这种组合还真是难得呢。」



「还有什么,就是跟爱榭在一起啊……」



我们在聊天喔~感情很好喔——原想如此表现的秋晴突然愣住。



他慢慢转头,只见爱榭仍与他保持三步距离……真的一点都不像感情好或在聊天。



完全没察觉的大纰漏,让秋晴顿时血压高升,在心里不断喊着「冷静」。没事,别紧张,应该还在可以补救的范围内。如果是疑心病重的朋美就算了,只要我沉着应对,应该可以蒙过这两个………



秋晴挤出多少有些僵硬的微笑掩饰内心动摇,向爱榭招招手。



既然她都乖乖过来了,她们的印象不会再恶化下去了吧。



于是打算趁势追击的秋晴便对美美奈她们说:



「其、其实我跟爱榭刚是在露天咖啡厅聊天,一不小心聊得太开心,怕吵到其他客人就来这里了。」



「……聊得太开心……?」



「……跟哈迪姆同学……?」



但她们毫不保留地射出怀疑眼光并面面相觑,窃窃地交头接耳起来。呃,其实自己说了以后也有点后悔,但也用不着这样吧。



总之,就算用比较硬的手段,也要让她们有「那种感觉」。



确定她们的眼睛都看着自己后,秋晴想牵起爱榭的手……但踩了煞车。



……虽然刚才也拉过她的手……如果是一路牵着走过来倒还好,在这种停下来说话的时候突然牵人家的手行吗?看起来会像交往当中或关系亲密吗……?



或者说,自己和眼前这两人都牵过手,没什么大不了的。做那种对大家都做过的事,可能表现不出两人关系较他人深入。



所以得采取更激烈的手段……可是拥抱或亲吻都绝对不可能。独处都不敢做了,在人前一定会羞到窒息而死。



小不点姊妹眼中的怀疑在秋晴思考时全未减弱,反而愈来愈浓,表情也愈来愈凝重,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秋晴心一横——



「一直站在这里有点冷,我们到那边——」



向旁伸手,想搭上爱榭的肩。



但「去聊吧」出口之前,爱榭飞也似的退开,让秋晴扑了个空。



「……………………」



「……………………」



「……………………」



这一幕当然被美美奈她们看得一清二楚,四人顿时笼罩在尴尬的沉默中。



而秋晴不只是尴尬,还遭受剧烈的羞愧和打击。老实说,有点想一头撞死……对自己示过爱的人,竟然连肩膀都不给搂一下……而且那不是出于色心,纯粹是逼不得已啊!



而不知何时接近的琵娜,在秋晴祈祷「老天啊,快在我脑门上劈道雷消除我的记忆吧」尝试逃避残酷现实时拍拍他的双臂说:



「……那个……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跟本公主谈谈喔?」



「…………」



琵娜留下这么一句充满慈爱的话,就往宿舍走去了。



秋晴看着她的背影,什么也说不出来……怎么办,她的关心反而令人更想哭了。而且胸口好痛,一阵阵地刺痛。



他强忍泪水看向身旁,发现爱榭微俯着头——



「——大小姐说『很抱歉,阿弗兰教明文禁止不能在人前有任何放荡的行为……而且我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尽管随侍在后的赫蒂耶转达了爱榭的解释,但伤害已经造成。



「………………原来是这样啊……」



「放心吧,大小姐,您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少爷心胸宽大,肚量深不可测,他现在一定在心里大喊『女人就是懂矜持才有意思』才对。」



「你想太多了吧!」



秋晴对一点也不管他死活只顾安慰主人的赫蒂耶大喊一声……然后重重叹气。我累了,干劲指数也趋近于零了。



可是为了爱榭,不能就这么放弃。于是秋晴鼓起若有似无的力气,看着仍未离去的美美奈,并无视她同样怜悯的眼神所造成的创伤。



话虽如此,既不能对话又不能身体接触,到底该怎么演下去啊……这时,苦恼的秋晴听见了美美奈的声音。



「那个……呃……」



但对象不是秋晴,而是爱榭。



也罢。就算看不出是同一学年,至少她们实际上还是同班同学,有话聊很正常,没什么好悲哀的。



所以秋晴看着娇小的学姊在胸前忸忸怩怩地交握双手,摸摸下巴重拟战略……



「明天美美奈家里有事……今天,应该就是我们第二学期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我想趁现在和你说声再见……」



——过于敏感的发言,让秋晴脑袋完全当机。



美美奈对爱榭即将归国不返毫不知情,自然不知道那是禁句,也不知道自己踩中地雷,但秋晴却听得直冒冷汗。



……这下怎么办,该故意插嘴改变话题吗……?如果因此让爱榭发现自己知情,反而会更糟吧……可是这样下去又好像不太好……



总之秋晴先吞吞口水看看情况,只见爱榭温柔地眯起露出罩袍的双眼——



「——大小姐说『感谢您特地告知。』」



「啊,这、这没什么啦,用不着道谢。不过……明年也请多多指教喔?」



美美奈有些害羞的回答让秋晴再也听不下去,想立刻阻止她们的对话——



一——大小姐说『好的,也请您多多指教。我很期待明年再会的那一天呢。』」



………………………………………………………欸?



她的反应怎么………………这么正常……?



为何有种自然对话中交织着惊人事实的感觉……?



「那就第三学期见罗?」



「——『好的,我们在第三学期开学那天见吧,假期中请保重身体。』」



女性们搁着错愕的秋晴双双道别后,美美奈就小步地跑向琵娜。



留下爱榭、赫蒂耶——和刚出炉的疑问。



难以启齿,但着不勇敢踏出这一步,是得不到解答的。



故秋晴战战兢兢地问:



「这个……爱榭,你们第二学期结束后就要回国了?」



「——『是的,您已经听说了吗?』」



「呃,是啊,嗯…………那你刚才对美美奈说的『明年见』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



爱榭罩袍下流露的不解眼光,使秋晴更加混乱,并「等等」似的向前摊掌说:



「不过,字面上就是……咦?明年会再见面的意思?」



「——『预定是这样没错。』」



「……我知道了,是因为你要出席某个宴会或是受邀到美美奈家里作客?」



「——『不是。目前没有那样的行程。』」



「那么…………呃………………你不回日本了是指……?」



「——『不回日本?』」



赫蒂耶不只模仿轻轻歪头的爱榭的语气,彷佛还模仿了她的心情,一脸犹疑地——



「——『结业式之后我的确会回国,大概会在第三学期开始前回来吧。』——大小姐是这么说的。」



然后在最后补迤时切换回原来的声音,大言不惭地说。



听了这些话,秋晴不由得仰起头……望向西沉的夕阳和染红的山棱……



约莫过了一分钟,秋晴才接受现况。



「……那个侍女,你给我过来一下。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谈谈。」



「哎呀,少爷您怎么啦?莫非您被大小姐冷落之后就想从我身上寻求慰藉吗?不愧是邪门外道少爷,失敬失敬。」



「…………随便啦,快过来。」



已经无力吐槽的秋晴,将赫蒂耶带离爱榭一小段距离。



接着用宛如累积血海深仇的眼瞪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她。



「…………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她不是要退学回国,不再回来白丽陵了吗?」



「我可不记得我那么说过,需要我发誓吗?」



「……那你说『再也不会见面』是……?」



「啊,那当然是——『今年不会再见面』的意思。照这样看来我们之间似乎产生了小小的误会呢。」



才没有误会咧。秋晴敢如此断言。



这状况完全只是这个侍女——



「……是你故意用会让我误会的说法吧!」



「我说少爷,怎么可以没有证据就胡乱怀疑人呢?真是太不可取了。」



「怎么没有,现在这种状况不就是证据吗!你说的『因为本国家人的意思所以再也不能回日本』都到哪里去啦!」



「我想能用幻听解释吧,如果只是病态偏执的少爷误会了,那也说得过去。」



「最好是啦!」



即使快被秋晴瞪穿了,赫蒂耶依然神色自若……使他反而气力全失,觉得惊叹号连发的自己像个白痴。



他大叹口气眼珠一转,白眼看着面前的侍女说: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我愈来愈搞不清楚了……」



秋晴怒意全消,只有满腹疲惫和疑惑。赫蒂耶之前的种种行动都是为了撮合自己跟爱榭,只有这次令人摸不着头绪。



看起来不像是要逼自己困于人情说出「那就只好结婚了」之类的话,就算没被美美奈的话拆穿,也几乎没有那方面的要素。



而且让其他学生觉得「他们在交往耶!」的作战方面,赫蒂耶的态度也不太对劲。她应该更主动协助,制造那样的气氛才能成功呀。



秋晴愈想愈弄不清她存的是什么心,而赫蒂耶则是乐在其中似的面露微笑。



「我原来的目的早就达成了,现在只是试试少爷究竟有多少男子气概,当作是余兴节目……结果还真是惊人,比我的悲观预想还差呢。」



「……我先问一下,『余兴节目』是从哪边开始算啊?」



「就是请您扮演大小姐的恋人开始,不愧是少爷,尽管我从来不认为您配得上大小姐,想不到会弄成这副德性。」



所以她今天都是在玩我就对了?该怎么说呢,可以哭吗?



「………………那么,『原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因为没力气和她扯淡,秋晴直往核心探去。



不料赫蒂耶突然正面贴近,耳语似的低声说道:



「我只是希望少爷能主动对大小姐有所行动而已。」



「什……主动行动?」



对方是个杀手级的狠角色,但也是个美艳的女性。与她如此接近,令秋晴问得心跳不已。微甜的香水味搔弄鼻尖,腿与腿隔着衣裤浅浅相触……这是什么状况啊………



在秋晴死撑着不暴露心中动摇时,赫蒂耶接着说:



「我是看见冷血的木头少爷,在以为大小姐将一去不返后决心尽上自己的心力,才会在起初拒绝给您指示,让您依照自己的意思行动……结果您竟然如此积极,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那你是意料怎样?」



「我还以为没用的少爷只会想赶在结业式前,为与大小姐共创美好回忆而邀她出游,最后落得遭到无情拒绝的下场呢。」



若说要在日本留下回忆,约会是很正常的手段没错,但你就这么确定她会拒绝?在这个侍女心目中,自己的水准到底有多低?



话说回来,至少问题都解开了。



而且和往常一样,爱榭一点错也没有。无论赫蒂耶再怎么整人,自己也不可能怪到爱榭头上……到头来,自己只有怀着悲惨记忆泪洒卧榻的份。



之后,赫蒂耶被秋晴的叹息吹开般退去,接着换了个人似的深深鞠躬。



「对于这耐人寻味的结果,个人认为有需要向您道谢。仅此而已,请别得寸进尺。」



「……什么耐人寻味的结果?」



秋晴对赫蒂耶若有所隐的说法下意识地问。



问归问,这个侍女多半不会老实回答,只会被她多酸几句而已。



但赫蒂耶却对这么想的秋晴露出妖媚的笑容——



「看来,还没有任何人在少爷心中占据特别地位,那我就放心了。您想娶多少妻妾我都不反对,只要您记得第一顺位的资格只唯爱榭大小姐所有就行了。」



——赫蒂耶冷不防投下的炸弹,令秋晴不禁睁圆了眼。



「可惜的是,要说少爷匹配我家大小姐还嫌太早了点。反正时间还多得是,今后我会抱着些许期待慢慢矫正您,让您尽量沾上一点边的。」



赫蒂耶完全不管秋晴的反应,自顾自地说完并转过身去,又说:



「那么少爷,我们后天——或是明年再会吧。希望届时您能将大小姐放在更正确的地值上,滋养两人的爱苗。」



「……等、等一下啊!我什么时候、那个……?」



「您瞧瞧,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把自己发过的誓给忘了呢。患了健忘症就算了,倘若您敢忘了大小姐……下场您自己明白。」



满脑子的问号,让秋晴面对赫蒂耶刻意刺来的目光也感受不到恐怖。



她这些话,是在花园那时的……知道归知道,但为何要特地拿出来说呢?



而且——不对,更大的问题是——



自己怎么会对自己说的「没有心上人」这么质疑呢?



眼前,只见爱榭恭敬地鞠个躬,和赫蒂耶一并渐行渐远,但自己连挥手道别的反应都做不来。



秋晴忙于整理车祸塞车般混乱的思路,杵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



纵然想到夜幕低垂,也依然不解心情为何激烈震荡,只好拖着飘怱的脚步回到宿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