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2 / 2)
敦志被某人的惨叫声惊醒。一跃而起。
视线扫遍房间——
香利奈神情僵硬,一颤一颤地发抖。她脸色苍白,眼角渗出了泪珠。
「呜啊……啊啊……」
「怎、怎么了!?」
「啊啊……那、那个……」
她指着自己的枕边。
八朵鲜花躺在那里。
「什么!?」
敦志不寒而栗。
依确认着花束。
「跟白尾带到学生会室的是同种花卉。本该张开了多重结界的,看来被轻松破坏掉了。还是在我毫不察觉的情况下悄悄做到的。」
以神明之名结下的约定——誓约的效果么。
那个怪物,昨晚来过这个房间!?
完全没发现。
泪水滑落香利奈的脸颊。
「呜、呜……我、我果然还是讨厌……不想被他……带走……救救我……救救我……敦志。」
「不会让你被带走的!!」
敦志紧紧掴住她颤抖的双肩。
被骚动吵醒的美穗,也握紧了香利奈的手。
「会长,没问题的!有敦志君在嘛!呐?」
「嗯……嗯……我相信……敦志……」
她投来了寻求依靠的眼神。敦志深深点头回应。
「香利奈同学,我会保护你的。」
「……拜托了。」
她将身体靠在敦志身上。紧抱不放。
在一旁的美穗和藤冈目瞪口呆。
「咳咳……敦志学长,虽然还早,要现在过去吗?」
依提案道。【Y:天然反击好可怕……】
「啊啊,也对……现在去吧。」
敦志点头后,放开了香利奈。
她冷静下来后,才注意到自己在大家面前与敦志相拥的事实,脸唰一下通红了。
我去洗个脸——香利奈说着离开了房间。
美穗以轻蔑的目光追问着「你们关系亲密了不少呢~昨晚,发生了什么吗~?」,敦志为了解释又忙活了一番。
捌
敦志他们比预定更早,在二十八日的上午,到访了社务所。
玄关的门扉推开了。
一位白发苍苍,身着灰色作务衣的老爷爷前来出迎。眯细的眼睛究竟是睁开还是闭着,真的难以判断。
「那个,请问您是水读先生吗?」【这里称呼是さん】
「是的……就是我。」
「啊啊,太好了。我……不,我们是由鞍马雹一郎先生介绍而来的。」
「远道而至,辛苦了。」
「能请您务必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能否助一臂之力,还没好好看过,不能马上答应呢。嘛,请到这边稍后片刻。」【見てみいひんと,感谢信至君的强大方言词典……】
大家被带到拜殿里侧的小房间等候。
在铺上木板的地面上正坐等候了三十分钟。
平常的话,一定已经满口牢骚的美穗,这时也老老实实地安静等候。她也是以自己的方式在担心着香利奈吧。
——他会愿意帮忙吗?
在考虑着诸般事情的时候,有脚步声靠近了。
全员都咽了一口气。
敦志的心脏也激烈地跳动着。
细小的裸足,与白色的裤裙出现了。
是祭服。也就是神主装扮。【斎服:举行神事所穿的衣服。在祭典时由神主或神官穿着的白绢缝制的和袍】
「啊……咦?」
身材很小巧。还以为是那位眯细眼睛的老人来了,看来并非如此。
「哎呀~我们又见面了呢。」
女孩子的嗓音。
到来的是,昨天,在台阶上碰到的女孩子。背着漆器箱子的女孩子。
娇小的身体上,裹着定制的神主装束。
只有黑帽子有点太大了,一歪倒就得用手扶正。
她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由鞍马翰介绍来的话,又该是棘手的事情了吧?真麻烦呢。」
【はん:刹的人称后缀,现在京都腔其实也很少使用的用法,详细的使用规则我也没有很系统的资料,对同辈和上辈使用似乎都是可以的。音译‘翰’仅仅是个人偏好而最终挑选的结果,如果觉得违和请替换为‘氏’,尽管准确而言日语称呼‘氏’另有汉字及其用法(比如专用于男性),在中文上替换应该还是合适的】
「……你就是,水读小姐吗?」【さん再现……】
「我就是水读家的家主——单名为刹。请多多指教。」
「诶诶!?家主!?那位像神主的人呢!?」
「我的祖父吗?他是这所神社的宫司。要是只需要祓除的话,让他来也可以……你们是被咒术缠身才对吧?」
【宮司:在二战后亦即现在的日本神道体系下,作为宗教法人的神社的代表人,每家神社必须设立一人。尽管刹已经担任家主,由于还没成年,而由其祖父担任宫司。刹所担任的神主,曾经指神社的神职之长,现在广义上可以指代各种职阶的神官,包括宫司。】
「啊、嗯……」
「祖父虽然是宫司,但已经从退魔师之位引退了。」
原来所介绍的退魔师不是那位眯眼的老人,而是这个女孩子么!
美穗和藤冈面面相觑,在旁边小声叽咕「不是个小孩子吗?」「是小孩子吧。」「不奇怪吗?」「谁知道呢?」这样的。
香利奈也一脸困惑。
「那么,雹一郎先生所介绍的退魔师……就是你吗?」【这里‘你’的原文是キミ】
「才不是‘你’,请叫我刹!」
与小孩子不相衬的威严感,使敦志不由畏缩了一下。
仔细一想,依也是小孩子,却也是可靠的退魔师。以年龄来决定实力并不合适。【Y:实际上,这系列里面能打的基本都是小孩子……】
而且自己立场上也需要拜托对方解咒。
敦志恭敬地低下了头。
「……抱歉失礼了,刹小姐。今天有事相求前来拜会。请你帮忙解开在这里的姬仓香利奈同学身上的咒术。」
「哎呀~?咒术不是鞍马翰的得意领域么。为啥要来找我?」
该怎么回答呢。
雹一郎拒绝的理由,是他要求的报酬太多,这边无法支付。
那样的话,要是直说支付不起报酬的话,会被她拒绝吗?
但不管怎样,总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呃……雹一郎先生要求的报酬,我们无法准备,正在困扰之际,他介绍我们来拜托你。」
结果还是老实回答了。
香利奈也深深低下了头。
「拜托你了。」
其他各位也一样说着拜托你了,低下了头。
刹呼呼地挥着手。
「饶了我吧。你们这样低头,我也很困扰的。我连要做的工作还不知道呢。首先,请让我听听究竟是怎样的咒术吧。」【うちがやれる仕事かわからへんのやさかい】
敦志开始陈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二十一日早晨,一朵鲜花被送至学生会室。
二十二日是两朵。
二十五日白天听说了事态,当晚守候在学生会室,遭遇了自称白尾的灵兽。
他依据一百三十年前的祖先的约定,打算在赠送九朵鲜花之夜,将香利奈带走。作为他的新娘。
敦志和依败在他手下,香利奈左手的无名指被扎下了棘刺。
听到这里,刹凑近过来,突然抓起香利奈的左手。
「棘刺?」
「呜、嗯。」
香利奈点了点头。
刹端详着她的手指。
「他说过这有什么效果吗?」
「按照白尾的说法——会贯穿与我结下契约的人的心脏。」
「嗬~契约么。」
「我想应该是指Ki、Kiss吧……」
「哈啊?」
刹吹了一口气倾着头。
敦志不由别开了视线。
——这孩子,难道虽然是小学生,却明白真正的意思吗?
美穗和藤冈又「呐,结下契约,就是那个吧?Se」「别说。」「那,e」「闭嘴吧。」「真色。」「是你色吧。」这样叽叽咕咕着。
依说着「是Kiss吗~」脸便红了,悄悄看着这边。敦志不由也脸颊发热。
刹抚摸着香利奈的左手。
「不会痛吗?」
「不会。」
「哼~嗯,看不见,闻不到,摸不着么……连听也听不见,没法抓住呢……」
香利奈的左手无名指,被刹出其不意地舔了一下。
香利奈突然打了个寒战。
「吔啊!?」
「哼嗯哼嗯,也没有味道。嗯~~~会不会是他虚张声势?」
「不过,当时出血了……」
「契约么……要试试吗?跟这个人。」
被指到的藤冈闻之色变。这不是可以随便实验的事情,要是棘刺的效果是真的话,连命都会丢掉的。
「来、来真的!?」
「别、别说胡话了!」
香利奈使劲从刹手上抽回左手。
「是这样吗?嘛,跟不喜欢的男人结下契约也没用吧。没准做到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啊,这边的男人的话,怎么样?」【好きでもない男と契やなんてややろしね】
刹指向了敦志。
香利奈脸色转成通红。
「不、那个……谁知道呢?」
「等下,香利奈同学!?这时应该否定一下吧!!」
「不可以哦。」
平静而又响亮地断言的,是依。
刹一脸不服气。
依也毫不退让。
「和敦志学长Ki、Kiss什么的……不是这个问题!对于未知的咒术,要是随意玩弄而给予它什么刺激的话,后果极其危险。而且本来希望你解咒的并不是棘刺的咒术,而是誓约。」
「不过,既然是稀有的咒术,看上去很有趣呢。」
「请认真地解咒。」
「嗯~要我解咒也不是不行……不过可不是无偿的哦?」
「可以拜托你吗!?」
「我不要钱。」
刹这次凑近了敦志。
「怎、怎么了?」
「要想我帮你们解咒的话……作为酬劳,可以让我调查一下你的眼睛吗?」
她将脸凑得更近。
刹的手指摸着敦志的脸颊。有点湿润的肌肤触感。接着使劲撑开了敦志的左眼。
「这就是所谓的鬼眼么。传闻中听说过呢。好有趣。好有趣。」
这孩子也对敦志的眼睛有兴趣。作为好奇心旺盛的退魔师的话,也很正常。
虽然被这样那样调查也很不习惯,不过没办法了。
「……我接受了。」
「挖出来也可以?」
「那、那样的话,还是饶了我吧。」
「讨厌呢,当然是开玩笑啦。」
刹握起手腕,手指便离开了敦志的脸。
——这孩子,有点可怕。
「在调查我的眼睛之前,请先救一下香利奈同学。」
「诶,我会好好干的。那么,要仔细进行调查了,请到这边来。」
刹带着香利奈离开。
「……我们不能一起去吗?」
「嗯?你们不是她的恋人之类吧?」
「虽然不是……」
「我是不介意啦,要让她脱衣服的。」
「请让我一个人去!」
香利奈明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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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呢——」
「是啊。」
敦志他们从小房间回到了社务所。
眯眼的老人端出了绿茶和羊羹,真是美味的甜点。
「京都太厉害了。肚子撑不住了。」
「啊~好像会胖啊~最近吃的尽是美食呢。」
香利奈的问题能够有所进展,美穗和藤冈都放松了心情。
刹和香利奈,登上了位于山上更高处的神殿,进行咒术的调查。
到下午四点时,夕阳开始西斜,两人便回来了。
香利奈神情阴沉。
这次,只有敦志和依被叫到之前的小房间里。
昏暗的电灯摇曳着。
「已经基本向香利奈翰交代过了……结论而言,这个咒术无法解除。」
「诶!?」
冲击使敦志不由撑起身体而愣住了。
依的声音也颤抖着。
「这是怎么回事?」
「看来被施予咒术的是灵兽的那边。香利奈翰只是被盯上了……想解除咒术只能要求本人进行协助,但是那头灵兽不可能顺从吧。」
那是当然的。
敦志和依都垂下肩膀——该怎么办?
「我也尝试考虑了一下对策。」
「还有对策吗!?」
「有的。不过,还没和香利奈翰说过。视乎你们的回答,也许会让她失望的。」
「失望?究竟是什么对策!?」
「采取某种方法消除守护灵兽的誓约。那样的话,应该可以将灵兽赶走。但是,需要赌上你们的性命。即使是为了朋友,赌上自己的性命就……」
「我做。」
敦志立即回答。依也点头。
依的笑容僵硬了。
「那个……我还没详细说明吧?你们究竟明白赌上性命的意义吗?才不是可以这么轻率决定的事情吧。」
决定了,依回答。
「我认为要是不救她的话,就会背离正道了。」
「对啊……明明有机会尝试却逃避的话,一定会后悔的。比起不救她而后悔,就算有丢掉性命的危险,我也想采取行动。」
无法理解,刹摇了摇头。
「明明既不是恋人也不是亲人?」
「很奇怪吗?不过小刹,不也努力寻找过对策了吗。」
「叫我……小、小刹?」
她看上去很讨厌这种叫法。
依则不在意。尽管她很体贴别人,但却有着自己的节奏。
「说起来,我还没有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呢。」
「没那个必要。说到鞍马的白头,也就是鞍马依了吧,谁都认识你的。连挂在你头上的赏金也知道呢。」【鞍馬の白頭:鞍马依在退魔业界的别称】
「诶!?」
只有敦志吓了一跳。依看来很清楚自己被悬赏了。
「凤凰家也好云渐家也好岩裂家也好……其他几家都害怕鞍马苍月。杀掉了他的女儿就愿意出钱相赠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刹用鼻子冷笑一声。
依垂下了视线,咬紧了下唇。
「是这样呢。我有听说过。」
「小依……」
「没办法的,敦志学长。我没事的。」
他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掌,叠上依颤抖的手背。
希望能缓解她的悲痛——至少要将,自己是站在她的一方的,这件事传达给她。
刹为了再次确认般寻问着。
「你明白了吗?水读家并不是鞍马家的同伴。我的对策……也许是陷阱哦?」
「即使如此,救助会长的方法,也只剩下小刹的对策了吧。那样的话,我不会迷惘的。」
依毅然地回答。
她那份直率的心性,敦志也引以为豪。
刹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们真的是傻子呢。」
「好过分啊,小刹。」
「别给我加小字。你几岁?」
「我九岁了。」
「呜……同岁呢。」
「那,叫小刹就没问题了吧?」
「随你喜欢吧。不过,我只会叫你依的。」
被直呼名字这件事,让依露出喜悦的笑容。
刹却不知为何脸红了。咳咳,她刻意将话题拉了回来。
「现在说明一下我考虑的对策。守护那头灵兽的加护是绝对性的,我们无可奈何。那样的话,就回到很久以前,采取直接干预誓约的方案——」
刹的对策也相当离奇。
从内容上看,一般而言也很难相信,这个策略能否真正实现。
但是,已经别无他法了。
窗外已经变暗。
今夜,灵兽就会携着九朵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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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务所和拜殿所在之处,再登上一段台阶便是神殿。在那里布下阵势迎击灵兽。
美穗和藤冈留在社务所等待。
刹说「平常由我负责神社扫除的那份,你们就代替我完成吧」这样交代着,两人在眯眼的神主老人的指示下开始动手。这也算在酬劳之内。
分别时,美穗紧紧抱着为了净身而穿上白色和服的香利奈。
「下次,大家一起打乒乓球和开派对吧,会长!还要一起去K歌和购物哦!」
「嗯……谢谢你。」
香利奈温柔地抚摸着泪水决堤的美穗的头。
时针指向了十二点。
已经是二十九日了。
神殿的门扉全部打开。
在铺满木板的房间中央,香利奈紧张地正坐着,一动不动。
她的周围,张开了阻止灵兽前进的结界。
敦志和依守在她的两侧。
刹却没有露面。
「……说是要准备一下……不觉得太久了吗?」
「遇到什么事了吗?」
「嗯——我去看一下情况。」
「好的。」
敦志走出了神殿,沿着神殿里侧前进。
夜空高挂着缺成弧形的月亮,闪耀着璀璨的繁星。
月色与星光之下,夜路也好走了不少,但也不由联想到灵兽吟诵的那首讨厌的诗文。
月明弦缺,星繁漫天,星月共祝,咏词颂祷。
绕建筑物走了半圈。
哗啦,哗啦的水声。
——这是什么?
几块屏风之间,漏出了几丝微弱的电灯灯光。
「那、那个……」
「怎么了?」
是刹的声音。
敦志松了一口气。声音很平静。应该不是身体不适,或者卷入了什么麻烦之类。
「抱歉……并不是想催促你,只是见你不在有点担心。」
「那个敬语,就别再用了。我听着浑身不自在。」
「啊,好的……啊,不对,明白了。」【前后是はい和うん,中文想不出怎么区分,应该说大多数时候译文没有刻意敬语化……】
「大人对小孩子,不是不该用敬语的吗。」
「……也是。」
「慢慢来就好。」【ぼちぼち行きますから】
「嗯。」
「啊,现在,你是一个人吗?」
「是的……」
「那样的话,来这边吧。给你看点有趣的东西。」
敦志按她说的绕到屏风里侧。
同时,咔嚓一声,橘色的电灯也灭掉了。
「怎、怎么了?」
「要看月亮的话,电灯光只会碍事。」【月を見るんに電気の光があっても、かなんしねえ】
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敦志却惊呆了。
「……!?」
屏风的内侧,放着一个装满水的大桶。一丝不挂的刹,在那里以水浴身。
完全就是全裸。
「哎呀~?沐浴净身这件事,也不算稀奇吧?」
「但、但是……」
「关西和关东,在形式上有所不同吗?那样的话,这边才是正式的,好好看着吧。」
「哈啊……」
才不是净身仪式的问题吧。
明亮的月色下,那纤细的四肢更是清晰。
刹用小型的长勺舀起一勺水,从肩膀洒到身上。
深冬的深夜本来水寒入骨,刹却毫无痛苦之色,反而浮现出恍惚的笑容。
「嗯……在仪式之前,身体一直很热呢……冷水浇上去太舒服了。」
「是、是这样么……」
从肩膀洒下的水,顺着平缓的胸部起伏滑下,濡湿了只有胎毛程度的稀疏毛发,沿着大腿落到了脚底。
「嗯哈……」
她呼出一口气。
敦志的心率已经到达了异常的水平。
「说、说要给我看……有、有、有趣的东西的……就、就是这个吗?」
她再浇下了一勺水。
刹纤细的手指,滑过了自己的大腿根。
「嗯嗯……」
哗啦的水声。弹起的水花,略微沾湿了敦志的手臂。
他咽下一口口水。
敦志的思维咕噜咕噜地卷入了漩涡。
——这是为了清净身心的行为!她才九岁,大概就是小学三年级生,还不到以性的对象的角度来看待的年龄吧!所以在异性面前才会毫无防备,说到底,现在是在进行净身仪式啊!这是在仪式之前祓除污秽的神圣行为,对着这种神圣的行为却萌生出色心和兴奋什么的我才不是这种没修养的人!
「好,理论武装完美无缺了。」
「你在干什么,敦志翰?」
「哈!?」
「是叫敦志翰吧……你的名字。」【敦志はんっていわはりますやろ】
「说、说起来,起初没有自我介绍呢。对不起。」
「别在意了。外面的人,态度是很好,却都是失礼傲慢骗人的家伙。我都习惯了……不过,敦志翰有点不一样呢。」
「是……这样吗?」
「我是理解不了啦……从感谢的话语孕育出下一次的好意相助什么的……」
「嗯、嗯。」
「那种让人害羞的话,明明都大人了还这样一脸认真地说出来……好奇怪呢。」
刹以鼻子冷笑一声。
「嗯——……可以的话,不是嗤笑而是希望你对那句话有所感动呢。」
尽管态度恭敬,看来还是被她当成笨蛋了。
刹招手让他靠近。明明已经是触手可及的距离了。
「来,敦志翰,就给你好好看一下吧。」
「诶,不……现在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吧!?」
「真的?长勺里面的月亮也能看见吗?」
「月亮?」
「我是因为喜欢咒术,才比较擅长的,但是水读家代代相传的是占卜术……也就是占卜师的家系,可以像这样试图进行月读的。」
「哈啊……」
全裸的刹递出了长勺。
能从中窥见映在水中的娥眉月,但幼小的身体却总会钻进视野,不知道该看哪里。
「根据我的占卜……敦志翰,会成为拯救这个世界的人。至少是,拯救这个日之本之国的人。这真是了不起呢。」
「诶诶,我吗!?」
「你身上有英雄之气。好好努力吧。」
「哈哈……嘛,我会努力的。」
她应该不是会说客套话的类型吧。像至今一样继续退治恶灵的话,总有一天会与强大的对手相互对峙,是这个意思吧。
刹以那勺水沐浴至身上。
沙沙的水声,皎洁的月色映照之下,透明的液体在反射出淡淡月光的肉体上流淌。
她又从桶里舀起一勺水。
「然后……这边就是,依的命运呢。」
「小依的?」
「呼呼……变成有趣的事情了。那孩子……会将灾厄招至现世。」
「诶!?」
「她身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你、你在说什么……?」
「无论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众多的退魔师们,希望杀掉鞍马的白头的理由吧。真是让人战栗呢。」
刹以陶醉般的笑容,端详着长勺中的月亮。
看来,这个孩子的感性并不普通。
「……小依,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她不会试图将灾厄招至现世的。虽然我并非不相信小刹的占卜。」
「信与不信都是敦志翰的自由。我完全不在意。」
「我明白了。谢谢你。」
依的敌人比想象中要多。不禁觉得比起恶灵,说不定人类方面的敌人还要更多。敦志再次绷紧了精神。
「说起来,还可以占卜其他事情哦?要给敦志翰的女朋友占卜一下吗。既然你说香利奈翰不是你的恋人,那是跟另一个红头发的在交往吗?」
「不、不是的……我和美穗同学不是这种关系。」
「那样的话,是谁?即使只有名字也能占卜哦。Kiss这种程度应该有过吧。」
「呜……嘛,Ki、Kiss这种程度的话。」
「哎呀~跟谁呢?」
「跟、跟小依……」
「诶……!?」
「啊,那是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的!所以,并不是恋人……」
「真的!?敦志原来是萝莉控吗!?」
至此一直满面笑容,作为一个想法融通而又意志坚强的女孩子的刹,表情突然僵硬了。
她的脸颊逐渐由于羞耻感而染得通红。刚才还毫不在意地堂堂展露出来的肢体,现在却边扭动着身体,边用手遮掩住胸部和腰部。
「等下,好可怕!我,现在这不是相当糟糕吗!?还想着是大人就大意了!敦志翰原来是变态吗!?是用色色的眼光看小孩子的犯罪者吗!?我被肆意地视奸着吗!?」
「才没做!不会做的!什么都不会做的!我才不是那种人!」
「因、因为,依不是和我同年吗!?完全就是小学生吧!!敦志翰,现在几岁!?」【ガチ小学生やねんで】
「十六岁吧……」
「和比自己要小八岁的人Kiss的家伙,不就是萝莉控吗~~~!!」
【Y:这个年龄差问题,前后文看了几遍,确实就是这样的,应该考虑了非整岁的年龄差吧】
真是凶狠的吐槽啊。
「不,不是的,我的父亲也是在二十八岁的时候跟二十岁的母亲结婚的,这很平常哦。」
「嗯——这样说起来,也有双方差八岁的情况吧?顺带一问,两人相识时几岁?」
「诶……父亲应该是十七岁吧。」
「敦志一家都有萝莉控的血统么~~~!!」【Y:真相啊~~一卷至今许多发展现在终于得到解释了(拖)】
「好过分!?」
「不要啊~究竟你还想视奸到什么时候!?再不出去的话,我就要收钱了哦!?」
「呜啊啊,对不起!」
在她抱怨着时,传来了铃声。【ごだごだやっていたら】
叮铃、叮铃、叮铃……
敦志后背窜上了寒意。
「咕……是那家伙!」
「糟了!?现在不是干这种蠢事的时候了!敦志翰,稍微拖延一下时间,我马上就来!」
「我明白了!」
回答同时已经冲了出去。
拾贰
「斩!!」
敦志向在神殿前面出现的白尾,甩出了灵气的刀刃。
『呵呵呵……又是你么。』
一击便可将大百足粉碎的攻击,却在灵兽面前被轻易弹飞了。
是誓约的效果么。
白尾的言灵所覆盖的攻击范围不明,倘若轻率上前斩击就会重蹈覆辙。
只能凭借远距离攻击,尽量不给予他任何反击机会。
「破!!」
『‘消失吧’。』
敦志释放的灵气之箭被黑暗吞噬而消灭。
「咕……还没完呢!!」
「祓!!」
依在空中以手指写下文字。
化为灵气净化的力量射出,命中了灵兽。
『呵呵呵……你以为这种小伎俩在我面前有用么?』
白尾毫发无损。
在敦志和依交替发动的攻击之下,白尾仍然缓缓地前进着。出现时还有十米的距离,现在已经不到三米了。
「咕……无法阻止,么。」
「清!!」
他终于踏入了神殿。
敦志和依退到香利奈的前面。
正坐在舞台中心的她,身体变得僵硬。
「唔唔……两、两人都别太乱来了!」
「没问题的!」
「会长,千万不要动哦。」
两人继续释放出攻击,却无一奏效。
白尾嘴角两端翘起。
『实在等得太久了。曾经多少次梦见过的这一夜。终于,要到迎接你的时候了……』
香利奈毅然地反驳。
「和、和你定下新娘之约的对象,是名为千莉的女子吧!?」
『我所结下的……是迎娶姬仓家的女儿的约定哦。』
果然是无法沟通的对手。
白尾伸出了右手。
手中握着似虚似幻的黄色花束。共计九朵。
『花开一朵,撷之相赠。
迎汝吉日,屈指而候,夜夜馈芳。
花束相并,八之又一,与汝连理,神月之下,共蹈欢歌。
月明弦缺,星繁漫天,星月共祝,咏词颂祷。
悠久之约,终将成行。
此乃祝词。
此亦诅咒。
我虽非人,神名之约,却难相违。
纵汝异心,亦难求避。
花开一朵,撷之相赠。
盈九之夜,伴汝远归。』
「久等了~~~~~~~!!」
一声清脆的高喊。
『伮!?』
灵兽的脚下闪耀着米黄色的光辉。
是敦志从没见过的,不可思议的灵气颜色。
伴着嘈杂的脚步声,从神殿里侧现身的,是刹。身上只卷着一块白布。
「要带走香利奈翰的话,就先破解我的咒术返还吧!!」
「这什么打扮啊!?」
香利奈语气中透着吃惊,刹本人却毫不在乎「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刹双手举起铜制的圆盘。一面磨光成为镜面,这正是称为铜镜的法具。
她举着铜镜照往白尾。
「敦志翰!依!都明白了吧!?」
「当然了!」
「请开始吧!」
就算被刹的咒术式阻挡了脚步,接受着压倒性加护的白尾仍然不为所动。
他态度余裕地大笑着。
『呵呵呵……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这可是以神明之名结下的约定哦。小鬼头的咒术返还,是不可能破坏掉的。』
「哈,能记得一百三十年前约定的,就只有你一个而已。那份记忆……就由我来破坏吧!」
『记忆?』
刹大喊着。
「来吧,白尾!将一百三十年前的约定,回想出来吧!」
『小鬼头能做到什……!?』
刹的咒术发动了。
铜镜映照出白尾。灵力的光辉充盈而出。
敦志等人沐浴在灵光之中,其意识被逐渐吸往铜镜。
感觉灵魂被拖曳着,从头部到身体剥离出来,奇妙、飘忽、恐怖的感觉杂糅在一起。坠入深渊般的浮游感震撼着内心。
尽管产生了返回自己身体的冲动,却完全没有抵抗。只让一切顺其自然。因为这正是敦志他们的期望,也是刹所思考出的,唯一的咒术返还之法。
敦志等人的意识乘着灵力光辉的奔流,飞入了白尾体内。
——一百三十年前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