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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王都的假日』(2 / 2)


女神官想像着自己带着一匹马前往小鬼巢穴的模样,轻笑出声。



一天到晚在外旅行的生活,不适合马。



──跟马人一起旅行,倒是满愉快的……



总而言之,只是逛街闲聊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事情的起因在于她们随处乱逛时看到的其中一家摊贩。



「哎呀……!唉,你看这个!」



妖精弓手注意到的,是一顶羊毛织成的帽子。



她朝女神官招手,女神官快步走过去,欣赏摊位上的商品。



「哇,这是……头盔吗?」



摆满摊位的──没错,是仿造古今东西的头盔制作的帽子。



有钵型头盔,有附带巨大盔饰的异国头盔,也有有面罩的头盔,款式五花八门。



看见北方风格的角盔,女神官忍不住微笑。那些人戴的头盔确实有角。



就她这个经常踏进武器店的冒险者看来,还原度挺高的。



「嗯,毕竟是骑士大人们要参加的比赛。戴这种帽子为他们打气也不错吧?瞧。」



摊贩的店长拿起头盔形状的帽子,上下移动面罩给两人看。



「没有小洞可以看到外面就是了。把面罩拉到嘴巴,整张脸都会暖起来。」



「哇……!」



总是提醒自己不可以乱花钱的女神官,看着看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祭典、特别的日子就是这样吧。



──地母神也只有劝人要节俭,没有反对享受人生。



买一顶应该不会怎么样──



「啊……」



她边想边观察帽子,视线突然停在一顶铁盔造型的帽子上。



没有什么特征,不过这个造型,对,好像在哪看过──



「感觉跟欧尔克博格的很像?」



「对不对?」



妖精弓手也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没错,「机会难得」。这顶帽子也买下来吧。两人相视而笑,点了下头。



「谢谢惠顾……!」



价值数枚银币的帽子。在寺院的时候完全买不起的东西,现在却一不小心就买下来了。



──而且还是跟朋友一样的!



光这点小事,就让女神官兴奋不已。



「机会难得,戴上去吧!」



「啊,嗯……」



然而,听见这个提议,她还是有点难为情。



自己现在可是穿着地母神神官的服装。只换帽子的话──



──好像,玩太疯了一点……



她这么觉得。虽然她满想戴的。



「我……想把它留到比赛的时候再戴。」



「干么害羞。」



妖精弓手抛了个媚眼。自己的想法被她看穿了,女神官低头望向手中的帽子。



──不对,「机会难得」……



要戴,还是不戴?在凡人为这点小事烦恼的期间,森人迅速采取行动。



她艰辛地将长耳塞进头上的毛线帽,往下拉。



「好看吗……!?」



然后两眼发光,询问女神官。



女神官用一本正经的语气笑着回答:



「嗯,是个威风的森人骑士──脖子以上的部分。」



「因为铠甲很重嘛。哼哼,我和欧尔克博格内在是不同的,内在!」



可惜耳朵有点不舒服。妖精弓手说着,愉悦地迈步而出。



再怎么说,都不能拿这个当供品吧。那个人很严格的。



──啊啊,不过。



假如她也在场,肯定会为要不要戴帽子而跟她玩得不亦乐乎。



想到这种事不可能发生,内心便涌现一抹寂寥,但她又觉得自己能产生这样的想像,值得高兴──



「哎呀!你用不着这样……!」



突如其来的尖锐声音,打断女神官的思绪。



(插图011)



转头一看,一名板着脸的贵妇快步从前方的道路跑来。



搞不清楚状况的女神官睁大眼睛,贵妇将手伸向妖精弓手的帽子。



「喂、喂,你做什么……!?」



「森人没什么好羞耻的!应该要光明正大露出耳朵,别藏起来!」



她语气带刺,简直像在命令「给我把耳朵露出来」。



贵妇就这样抓向妖精弓手的帽子,女神官急忙大叫。



「请、请住手……!有什么问题吗?她不是想藏住耳──」



「是你对吧!」



贵妇立刻狠狠瞪向她,视线毫不客气地落在女神官的服装上。



女神官反射性屏住气息,不是因为害怕。



那双大眼自不用说,她有过好几次被可怕怪物盯着看的经历。



纯粹是因为──



「身为地母神的信徒,竟然放任这种事发生,成何体统!」



──她在气什么……?



女神官无法理解,没能马上回话。



贵妇对当场愣住的女神官破口大骂后──



「我要去跟地母神寺院抗议!」



扔下这句话,喘着粗气挤开大街上的人潮走掉了。



说什么抗议──她连贵妇在气什么都搞不清楚,满脑子问号。



「什、什么情况……?」



「谁知道?遇到那么生气的人……」



妖精弓手深深叹息,与女神官对视。



「总觉得……好闷喔。」



「是的……」



事情就是这样。



雀跃的心情烟消云散,现在她们根本没有戴帽子的闲情逸致。



妖精弓手也下意识脱下差点被抓掉的帽子,用手指梳理头发。



「……要去祭拜吗?」



「嗯……」



前几年来的时候,她记住了通往墓地的路线,所以没有迷路。



两人在途中买了一朵花,三个炸点心(恩奇图斯)。



用漏斗将起司跟小麦揉成的面团做成漩涡型,拿去油炸的点心。



淋上大量蜂蜜和罂粟籽调味的甜点香气扑鼻,看起来十分美味。



「女生用这种甜点当供品比较好吧?」



「是的……虽然我们没什么机会一起吃甜点。」



「希望她不要讨厌吃甜食。」



──怎么回事?



是因为刚才那场骚动吗?不知为何,女神官心神不宁。心情愈来愈低落。



为什么呢──后颈在隐隐作痛。



接着──



「咦……?」



两人在墓地也看到了异样的景象,忍不住停下脚步。



整齐排列的墓碑后面,本来应该会看到一排众神的雕像。



地母神、知识神、至高神、交易神、战女神。最受到崇拜的五柱神明。



以及分别掌管「生」与「死」的两柱伟大神明。



然而,每尊神像都用黑布遮住,彷佛要掩盖众神的身姿。



「……怎么怪怪的?啊,唉,等一下!」



妖精弓手无视困惑地杵在原地的女神官,迅速行动。



她晃动长耳,冲向附近来祭拜的人,开门见山地问:



「为什么这些神像被盖住了?」



「噢,那是因为……大赛会吸引来许多观众对吧?」



驼背的老妪摸着上头刻了剑的墓碑轻声说道。恐怕是士兵的墓。



语气中参杂怨恨及乡愁,至少没有半分喜悦。



「有人信奉的是其他神明,上头下令要顾虑那些人的感受。」



「我没有信奉神明……不过这里有神像,我也不会不舒服呀。」



「有意见的人声音比较大啰。」



可悲啊。老妪缓缓摇头,然后慢步离开墓地。



女神官朝她的背影鞠躬,对她祭拜的墓碑也行了一礼。



刻在剑旁边的是槌子。锻冶神的证明。过着充实生活,试图解开钢铁谜团的人。



「真奇怪。」



妖精弓手不悦地哼了声,耸耸肩膀。



「刚才那个人也好,坟墓也罢,虽然那个理由听起来或许满正当的。」



「……我也不懂。」



女神官吐出虚弱的呢喃。她觉得空气混浊──甚至令人窒息。



后颈又烫又疼。有种灰烬弥漫空中的尘埃味。



她将空气吸满平坦的胸部,吐出。没有咳嗽。



──这是哥布林杀手先生说的……



有小鬼出没的城市的气息吗?混沌的气息。邪恶的,某种事件的征兆。



──难得的比赛。



会发生那种事吗?女神官找不出答案。



若是以前的……最初的伙伴,那个聪明敏锐的她,会知道答案吗?



「咦?」



女神官低头注视那位朋友沉眠的墓地,惊讶地眨眼。



那里已经放了──不晓得是谁准备的──一朵花。



§



「咦!?圃人部门没了吗!?」



圃人少女剑士尖声大叫,少年魔法师忍住,只有皱起眉头。



王都的竞技场(Colosseum)。其面积之巨大,用不着拿圃人比也看得出来。



多达八十座的圆形拱门,在斗技场周围绕了一圈。



高度一百六十英尺(约四十八公尺),威武如巨人。



然而,这座竞技场能用巨人来譬喻的原因,并不在于面积。



而是因为外围以前盖了巨人(Colossus)的雕像──



少年在圃人少女的要求下,与她分享王都的知识。



因为每座拱门都在为要参加比赛的选手办理登记手续。



队伍长得夸张,等待的时候要一直被问「那是什么?」有点累人。



然而,总比其他人一直注视载着东拼西凑的铠甲的驴马,以及牵着它的圃人来得好。



所以他才乖乖回答她的问题,好不容易轮到他们登记──结果却是这样。



「对,是上头的命令……」



接待两人的斗技场员工(腰间配着木剑。是曾经夺得胜利的前斗士)也一脸为难。



「那我不能参加比赛啰……!?」



「不,这次的比赛没有分部门,也就是……『无差别』的意思。」



「无差别?」



「啊──」少年魔法师插嘴问道。「凡人和圃人分在一起吗?」



「森人、矿人、兽人,其他种族也全是同一区。」



「搞什么鬼,莫名其妙……」



对不对?圃人少女和少年面面相觑,头上浮现问号。



不过,嗯,能登记参赛就好。反正从结果来看,没有任何问题。



两人达成共识,将手伸向登记用的名册。



少年魔法师判断与其让圃人少女写字,还是由自己来比较好,拿起笔──



「哎呀呀,学徒魔法师见识竟如此浅薄,看来你还有得学。」



金属手甲倏地从旁伸出,制止了他。



「啊?」红发少年转头瞪过去,看见一名高大的美男子。



身穿闪亮白色甲胄──这里可是大街上耶?又不是那家伙──的骑士。



由甲胄上的天秤剑纹章推测,大概是至高神的圣堂骑士之流。



「圃人又不是不会写字。来吧,小姐,写下你的名字。」



「呃,我──」



字很丑。圃人少女支支吾吾地说,看着递到面前的笔,低下头。



在众目睽睽之下,俊美的骑士怀着善意这样建议她。



难以拒绝,她偷瞄着少年,提心吊胆地在名册上写下名字。



在一整排骑士的名字中,潦草的字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令她感到羞愧。



「你听好。对其他种族有先入为主的观念,叫歧视。这是不该存在的。意即……」



然而,骑士好像很满意圃人少女是亲自签名的。



他抱着胳膊点了下头。来自高大身躯的视线,彷佛在鄙视少年魔法师。



「我们同样是祈祷者,不分优劣,不以种族区分。应该要站在同一个赛场上。」



「喔……」



「你要一视同仁。若想创造和平的世界,没人受到虐待、众人都心地善良的世界,平等是必要的。」



你在说什么啊?少年魔法师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这里不是贤者学院,也不是那个可恶老圃人的草屋。



眼前这男人不是贤人,也不是那个该死的老师,简单地说,这并非辩论。



──不对,就算是辩论……



这男人根本不打算听人说话,哪称得上议论。



少年向过去的自己学习,理解了这点小事。



「小姐,你也是。用不着勉强使用凡人的剑。别害羞,去用圃人用的剑吧。」



「啥?」



可是,圃人少女不同。骑士的视线落在她携带的大剑上。



她勃然大怒,决定非砍了这男人才能一吐怨气。



圃人不懂政治,圃人是村庄的牧人──抽菸、耕田,一路走来。



不过成为冒险者的圃人少女,对于轻蔑侮辱比其他人更加敏感。



那是从深山之下(Deep Under Mountain)回来的祖父的教诲之一。



不管对方是疯狂的大魔导士,还是会吃灵魂的死灵术师,都不重要。



──有人对你无礼(看不起你)就杀了。那就是所谓的冒险者。



少女眯细双眼。眼中亮起寒光。右手一闪,伸向剑柄──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小弟才疏学浅,今后也会继续努力精进!」



少年魔法师的手掌按在她手上,抢在少女前面开口。



她可以说被泼了桶冷水。少年站在她面前,将娇小的身躯挤到背后。



「我们还有手续要办,后面也有人在排队,今天先告辞了。」



「噢,说得也是。嗯,好好加油吧,少年。那么,失陪了!」



白甲胄骑士不晓得在感慨什么,发出「喀喀喀」的脚步声转身离去。



圃人少女如同七窍生烟的野兽(Frumious)低吼着,怒视飒爽离去的背影。



下一刻,她像要反手挥刀似地抬头瞪向少年魔法师,怒吼道:



「干么阻止我……!」



「要是你现在动手,会搞得我们跟坏人一样……」



「有什么关系!那家伙看不起我!笑我一个圃人用什么大剑!」



圃人少女将跟身材比起来相对丰满的胸部,压在少年身上。



──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他努力不去注意那柔软的触感及重量,绞尽脑汁思考该说些什么。



万一她一不小心拔刀伤到人,会酿成大骚动的。



「那家伙也是骑士的话,八成会参加这场比赛。要打就在赛场上打啦。」



「他会参赛吗!?」



最后他用的方式仅仅是转移目标,而非说服。



圃人少女晃着绑在脑后的马尾回过头,斗技场员工被她的气势震慑住,用力点头。



「嗯、嗯……那个人是在王都有点地位的骑士……」



「他的名字写在上面对吧!让我看看……!」



──这家伙真的厉害,竟然能让经验丰富的剑斗士吓到。



少年再次佩服搭档的胆量之大,从她身后窥探名册。



员工用晒黑的手指,指着跟武将名册一样列成一大排的骑士贵族之一。



「这家伙吗……」



「不只比赛……他对这座斗技场也给了许多谏言。」



看到少女狠狠瞪着那个名字,彷佛把他当成杀父仇人,少年叹了口气,员工也不耐烦地碎碎念。



「以前才不会这样。剑斗士也会根据战斗方式,分成不同的部门……」



最近却变得绑手绑脚的。



明明没人有那个意思,一旦被人说那样做是错的、那样做是歧视,谁还有办法反抗?



员工无奈地叹气,少年低声说道「我对你表示同情」。员工露出无精打采的笑容。



「那么,这位小姐要参加哪种竞技?」



「那个。」



少年举起拿着法杖的手,从挂在员工身后的数面盾牌中指出两面。



盾牌上的图案是马上枪术,以及两把交叉的剑。有两种。



「收到,祝你旗开得胜。」



「谢啦。」



员工对后面的参赛者叫道:「请提交文件(Paper Please)。」



少年侧目看着那边,用手掌拍打圃人少女的脑袋。



「好了,走吧。登记完了,我不想再闹出更多事情。」



「……嗯。」



圃人剑士只应了一声,牵起站在原地发呆的驴子的缰绳,小步离去。



旁边的少年魔法师则看着王都的喧嚣、人潮,心不在焉地对她说:



「别放在心上……如果我这样说,你会不放在心上吗?」



「怎么可能。」



「我想也是。」



少年魔法师感慨地点头。



今天早上,在前往斗技场前去祭拜姊姊时,他也这样想过。



假如──只是假如。



假如这一刻,那些笑过姊姊死法的人通通出来跟他道歉,他会怎么做。



本以为能稍微抒发怒气,结果并没有。



那些家伙可能觉得道了歉事情就告一段落,但他不可能这样就服气。



非得揍扁他们,敲破他们的脑袋,他才会觉得那些人学到教训了。



而──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首先,这么做会被姊姊骂,那个可恶的老圃人也会嘲笑他吧。



因为一旦诉诸暴力,对方立刻就会变成被害者,自己则是加害者。亏大了。



──可是。



少年魔法师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绷紧身子。



是错觉。或是幻听。是这样认为的大脑擅自产生错觉。



他一面告诉自己,一面环视周遭,路上有几个身穿贤者学院长袍的人。



很正常。这里是王都,现在是比赛开始前。每个人都会来。他认识的人,以及不认识的人。



他下意识加快脚步,跟他们拉开距离,重新对自己咕哝道。



「……再火大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我不能接受……!」



「我想也是。」



少年魔法师再次感慨地说,望向路旁的店家、摊位。



圃人一天要吃五、六餐。随便买个点心吧。



──这种时候。



最好赶快做其他事,转移注意力。



凡人的大脑构造很简单,没办法气那么久。圃人应该也一样。



不过,为什么呢。



街景──世界彷佛蒙上一层雾蒙蒙的灰色。



仔细一想,刚才那男人的铠甲也是。明明是白色,却散发灰的气息。



将一切淹没的灰色人群。这样的画面浮现脑海。



无聊至极,燃烧殆尽的──灰。



「话说回来。」



思及此,圃人少女从正下方抬头看着他。



「那个人如果遇到马人或巨人参加,会怎么办……?」



马上枪术比赛的话,马人不会落马,巨人则是体格差异太大,连技术都不用比。



这样对其他种族太不利了──因此获胜的巨人和马人,也不会高兴吧。



还是说他们会高兴?少女看起来一点概念都没有。



「那还用说。」



少年魔法师嗤之以鼻,不屑地说。



「这次他会在那边叫不公平。」



§



于是,在王都的一天一转眼就过了。



女神官和妖精弓手,看起来在王都逛得很开心。



青梅竹马似乎跟柜台小姐一起去吃饭购物。



矿人道士及蜥蜴僧侣,带他到一家店享用没看过的酒和餐点。



──至于自己。



不过,任凭时间流逝,突然自由一人的时候。



他发现自己依旧搞不懂所谓的假期该如何度过。



不──



旅馆外。不习惯的酒精的热度好像闷在铁盔里面,感觉不太到清凉的夜风。



街上闪耀着橙色的灯光,行人的交谈声及热闹的气氛迎面涌上。



明天就是大赛的举办日。



前夕的街道上,骑士们互相称赞,议论着谁会获胜,俨然是场盛大的宴会。



旅馆里也同样热闹。



妖精弓手牵着女神官和青梅竹马、柜台小姐的手,跑去一楼的酒馆。



蜥蜴僧侣跟矿人道士八成也一样。有那两个人在,就不用担心女孩子遇到危险。



他避开了那块区域。他不擅长喧闹。



看大家闹成一团,听他们聊天,倒是挺喜欢的。



尽管如此,现在的他仍在凝视王都晚上的街景。



──不对,不懂如何休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不定是更久之前。



至少受邀担任迷宫探险竞技的监督时,他已经有这个想法。



那么,契机是去沙漠的时候吗?



不管怎么样…………结论只有一个。



──除了剿灭哥布林,什么都没有。



去过东方的沙漠。也去了北方的冰海旅行。还在草原认识了马人。



全是刺激的冒险,他是这么想的。然而──他不觉得这样就够了。



现在也一样。



仅仅是被扔进王都,看着祭典。



自己并不在其中。



他没有不安,也没有不满。只是发现自己不在那个圈子里──



「在醒酒吗?」



因此,忽然有人跟他搭话,他感到些许困惑。



站在旅馆门口,看着热闹祭典发呆的男人,又有谁会跟他搭话?



铁盔僵硬地转向旁边。站在那里的是柜台小姐。脸颊泛红。



「对。」



哥布林杀手想不到其他答案。



「我认为是。」



「这样呀。」



「嗯。」



柜台小姐轻笑着走到他旁边,不知道在笑什么。



然后不顾形象地在路边坐下。



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也不是公会职员、贵族千金该做的事。



哥布林杀手在夜晚的街景中,寻找要说的话语。



「……你家。」



没错。记得是在这。



哥布林杀手好不容易从自认不怎么灵活的脑袋,拽出了记忆。



「不回去,打声招呼吗?」



「哎呀,您要跟我家人打招呼吗?」



柜台小姐眼中闪过淘气的光芒,在他回答前就轻声说道「开玩笑的」。



「嗯……我只是觉得不用吧。」



「……是吗?」



「是的,也不是说和家人关系不好,但回去的话,八成会被训一顿。」



哥布林杀手没什么感想,仅仅是觉得「是这样吗」。



他只有十年跟家人相处的经验,对此再无更多的瞭解。



柜台小姐却显得有点难为情。似乎是认为这样很奢侈。



「那个,」柜台小姐说。「要不要去散散步?」



哥布林杀手没有理由拒绝。



──不……



他加以更正。只是自己没有罢了。



「不介意对象是我的话。」



「就是因为不介意,才会邀请您。」



柜台小姐微微鼓起脸颊。



哥布林杀手见状,只挤得出一句「是吗」。



柜台小姐看似很满意他的回答,抬起修长的双腿站起身。



走吧。她朝着夜色微笑。



学院的学生点亮的街灯,散发魔法的光芒,将柜台小姐的脸孔照成淡蓝色。



走在她旁边的这顶廉价铁盔,肯定也被街灯照亮着。



──跟别人走在一起。



陌生的街景。一辈子都没想过会来的地方。



但他已经是第二次来到王都。



真奇妙。姊姊比自己更适合这个地方。



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奇怪。



可是──与此同时,他心想。



「没什么人在看。」



「因为这座城市很大。」



而且,现在是祭典期间嘛?



对柜台小姐来说,这就是一切的理由。



即使盛装打扮的千金小姐旁边,站的是身穿肮脏铠甲的小鬼杀手──



──不成问题。



他心想,真的是这样吗?



「……」



「──……」



「…………嘿。」



「唔……」



出乎意料。



柜台小姐扑过来,或者说冲过来,抱住他的手臂。



被肮脏金属包覆的手臂,陷进被干净衬衫包覆的胸膛。



触感及温度都传达不过来。只感觉得到重量。



比平常绑在手上的盾牌更有重量的物体。绝对不能粗鲁对待的重量。



──会脏掉。



唯有近似焦急的心情,存在于胸中。



「很脏。」他咕哝道。「会脏掉。」



「我不介意。」



柜台小姐抱着那只铠甲手臂,面向前方,得意地笑了。



「您以为我认识您多久了?」



「……是吗?」



「就是!」



──啊啊,这个人,真的是。



或许不如他那位青梅竹马,但自己也看着他好几年了。



有不懂的事,有察觉不到的事,不过,也有许多这种仔细一看就会明白的事。



他成为了银等级,实力坚强的一流冒险者。



那有多么厉害、伟大、受人肯定──



──他知不知道呢?



八成不知道。而且,她也不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上这个人。



我要擅自得到幸福。



这个人要怎么评价自己,她无从改变。



可是,这份心意是属于我的,是我花了好几年栽培的,是我的人生。



跟其他人没有半点关系──连他都包含在内。



我要擅自得到幸福。没必要让谁为我做什么。



所以,嗯。只不过是恋爱而已。这点小事──



「……这点小事,没关系吧?」



「你不介意的话……」



哥布林手心想,多么无聊、枯燥乏味的言词啊。



竟然只讲得出这种话回答她,他对于自己空泛的内在深恶痛觉。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真心诚意地照顾自己、帮助自己,他却只能给予这样的回应。



「……那就好。」



「是!」



就这样,两人在王都热闹的街道上逛了一阵子。



没有特别做什么,闲聊天、逛摊贩、看人群,回旅馆。



就只是──平凡无奇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