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证据就是装有她便当盒的手提包就在这里──



「……啊。」



糟糕，忘记还给她了。



怎么办，应该现在追上去吗？不，等一下。这种时候一般应该要把便当盒洗乾净再归还，这样才有礼貌吧？可是她说会每天自己做便当，所以明天或许也要用便当盒吧……不管怎么说，只要现在追上去确认就好了吧。



我转身回头，沿著来时的道路寻找织原同学。我记得她应该是往车站外的投币置物柜那方向走去了……啊，有了。



我在人群之中发现织原同学的背影。



「织──」



我正要呼喊她的名字，却又赶紧闭嘴。因为她刚好正要进入女生厕所。



伤脑筋了。



这种时机我实在难以开口呼唤她。



总之就等她出来吧。离女厕太近也不太好，所以我决定站在稍远的地方等她。



然而即使经过10分钟，织原同学也没有从女厕出来。



有许多人出入女厕，比如身穿套装的OL装扮的女性、带著小女孩的母亲、我们学校的女生，却没有穿著桐凛女学院制服的女生。



又过了10分钟。她还是没有出来。



咦？是我漏看了吗？



再这样观察女厕入口也不是办法，所以我传讯息给织原同学，为今天的事道谢，并且告知便当盒的事。



我很快便收到回信。



从讯息内容看来，她似乎已经离开车站了。



意思是说……她走出女厕时，我漏看了吗？因为我也不是一直专注地看著入口，所以就算被我视而不见也很正常，但是……嗯。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不过──下一句留言就让我把疑问全都拋到九霄云外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可以请你下一次出游时再还给我吗？』



看来不费力气就约定好了下一次的出游。



事情顺利得令人觉得可怕呢。



▲



「哦～原来在我不知道时发生了这么有趣的事。但我很高兴，阿桃的春天终于来了呢。」



一如所料，友人金尾遥的反应非常爽朗。



我们在一如往常的空教室吃午餐。



今天除了阿浦外，阿金也在。阿金新交了女朋友，最近大多都和女友一起吃午饭，不过今天则是来和我们一起吃。



「真见外呢，有喜欢的女孩怎么不马上跟我说呢，我和阿桃都什么交情了。」



阿金露出爽朗的笑容，说出可靠无比的话语。



话虽如此，能毫不在乎地在大街上搭讪的他，跟毫无恋爱经验的我，从根本上来说应该不太可能谈得来吧。恋爱经验的差距太大，他给的建议，我也未必受用。



「身为朋友，我会倾力相助。如果阿桃能交到女友，我也会很高兴的。事情顺利的话，我们就找时间两对情侣一起约会吧。」



「……喂，阿金，你别把阿桃拖进充满恋爱中毒者的冥府魔道里去。阿桃要和我一起，不被人爱也不爱人，始终贯彻边缘人的人生。」



「你才是冥府魔道吧！」



阿金小小吐嘈了一下，然后对我和阿浦轻声一笑。



金尾遥。



他是个身材高瘦，五官端正的帅哥。有头染得明亮的头发，飘逸得令人发指。眉清目秀外表让他看上去就充满了清爽的感觉。且他的个性非常善于交际，不分男女老幼，跟谁都能交上朋友。高中入学才一个月，他便已和一学年七成的人交换了联络方式。他已经不能用花花公子形容，根本是已经进入万人迷领域的美男子。



他和浦野泉一样，都是我的老朋友。



阿金，也就是金尾遥，他小时候其实是相当阴暗内向的孩子，在班上也总是一个人在看书。然而经过旁人看起来像地狱，但对他来说有如天堂般的国中时代，他就变成这样一个阳光男孩中的阳光男孩了。



「不过能让阿桃一见钟情，那位小姬一定很可爱吧？喂，有没有照片啊？」



「没有啦。话说你别装熟叫人家的名字。」



连我都还是称呼她的姓耶。真是的，阳光男孩就是这样才讨人厌，竟然就这么直呼女孩子的名字，神经到底是有多粗啊？



「那么IG（Instagram）呢？」



「她完全没玩社群网站，说是不瞭解那些东西。」



「哦，以现在的女高中生来说倒是很罕见呢。」



是啊，现在这个时代，就连我这样近乎边缘人的家伙都有玩IG。虽然我只是喜欢看别人上传的照片，自己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内容。



「那么阿桃，你有和她约定好下次的约会吗？」



「还没有。总、总之……我打算先等一个星期，看对方会不会连络我。我不想让对方感觉我很猴急。」



「我说阿桃啊。」



阿金语气中带著叹息说道：



「能够容许那么被动的人，只有像我这样的帅哥哦？」



……别自己说自己是帅哥啊。



「要想只是等待就有女人会贴上来，除非是真的很帅的帅哥，否则是不可能的──不，即使是帅哥或许也不可能吧。因为只会被动等待的男人，对女生没有任何魅力。听好了，阿桃。所有的女性都是公主哦？不管到了几岁，女性这种生物都希望有王子能来引领她们。」



「原、原来如此……」



「呿，什么公主啊。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讨厌女人这种生物。」



我诚心佩服，阿浦则是打从心底厌恶地回应。



阿金更继续说道：



「阿桃以前说过『不明白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到底爱上王子哪一点』。因为王子全都是主动采取行动，就算只是爱上公主的外表，他们也都确实地表达出了自己的爱慕。」



这样说或许也有道理。



传达爱意，把感情用言语表达出来──这一定是最重要的事吧。我只是拚命找藉口把自己的被动正当化，没有资格看不起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们。



「哼，结果还是因为王子又帅又多金，故事才能成立吧。如果是贫穷的丑男，就算拚命采取行动，他也只会被当成跟踪狂而已。」



阿浦语带讽刺，说出推翻一切梦想的现实言论，然后伸手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手机。



「阿桃，手机借我。如果你打算表白，我帮你构思情书。」



「喂、喂，住手啦。」



「这种事是不是开门见山地说比较好呢？『你好，我喜欢你』。」



「喂，你还真直接啊！？」



「『我一眼就爱上你了。没错，也就是一见钟情，所以我只是爱上你的外表，完全不看你的内在』。」



「你的言词也太充满恶意了吧！」



「『请以性爱为前提与我交往』。」



「别说得好像是『以结婚为前提』那样！」



「什么嘛，所有的男女交往，最终都是以性爱为前提的交往吧？我有说错什么吗？」



「这个世界也是要顾及颜面的好吗！」



「呿！反正阿桃也只是想和那个女人上床吧？你只是把性欲误认为爱情了对吧？你可别跟我说才遇见三天你就喜欢上对方的内在喔？」



「那是……可恶，少废话，手机还我啦。」



我们吵吵闹闹地争夺著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传来了震动。



我立刻从阿浦手上抢过手机，凝视著画面。



是织原同学传LINE给我。



上面写的是──令我难以置信的文字。



「怎、怎么了？阿桃，你的表情很难看喔？」



「该不会是小姬传来的？」



我把讯息的内容告知阿浦和阿金。开头是一如往常的郑重问候，然后提及寄放在我这里的便当盒。为了拿回便当盒，希望和我约个时间。到这里都还好，仍在可以预料的范围，可是最后一句话，却完全夺走了我的平常心。



『除了返还便当盒之外



如果桃田同学不嫌弃的话



这个星期日可以请你和我约会一天吗？』



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高兴过头，脑袋快要一片空白了。



我只是被动等待，事情却不断自己推进、好转。



对于求之不得的好运，我感到困惑不已。「呿！你去死好了」「小心别被诈骗了哦」无可取代的两位友人则是给我温暖的鼓励。



▲



我打算在星期日之前设法搞定服装。



虽然升上高中后我就决心要在装扮上多下一点苦心，但已经入学了一个月却还没有任何准备。没想到自己的穿搭品味竟然这么快就要受到考验。



我本想拜托阿金或姊姊，帮我搭配一套约会用的服装──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如今没有那个必要了。



「啊，早安，桃田同学。」



今天是织原同学较早抵达约定的地点。我跟她打了声招呼，朝她的方向走去，脚步自然而然地小跑步起来。



今天是约定的星期日。



时间是上午10点，集合地点与上次相同，是在车站前的广场。



然后──连衣著也与上次相同。



我和织原同学都是身穿制服。



「那个……今天为什么要穿制服呢？不，虽然我一点也不在意啦。」



彼此都穿制服赴约是出于织原同学的请托。我没有异议，反而还觉得谢天谢地，这样就不用烦恼该穿什么来才好了。



只不过，不能见到织原同学穿便服的模样，我也觉得有些可惜。



「并没有什么用意啦。」



织原同学苦笑著说完，双手捏起裙子的两端。



「我只是想要尝试一下制服约会而已。」



『约会』──一想到这个词，我不由得感到有些害羞。



啊，这果然就是约会吧。



「好了，那么我们走吧，桃田同学。」



「好……欸，去哪里？」



「虽然并没有决定要去哪里……总之我们就随意逛逛吧。」



「逛逛？」



「对，逛逛。」



织原同学露出开朗的笑容说道：



「来场学生式的约会吧。」



首先是午餐。



我们两人进入车站里的汉堡连锁店。



「哇，我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



织原同学眼神十分兴奋。我是常和朋友来这里，不过她就读的是千金小姐的学校，果然不太会来这种连锁店吧。



店里有许多和我们同年龄的学生。有的人见到织原同学便交头接耳说：「不觉得那个桐女的女生很可爱吗？」，让我有些得意。



我们两人合点一个套餐，依照织原同学的意愿，平均分摊餐费。我们坐在靠里侧的位子，吃著价格实惠的汉堡，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哦，织原同学意外地有在玩游戏啊。」



「有啊有啊，我玩得可疯了。假日的时候我还会玩一整天，一步也不出门哦。」



「你现在有在玩什么游戏？」



「很多啊，不过我玩最多的应该是『任天堂明星大乱斗』吧。」



「啊，我也有玩。」



「真的吗！？『明星大乱斗』很好玩对吧！不管几岁玩都很好玩！我从『N64』的时候就开始一直玩了！玩到摇杆中间的香菇头都变得快要掉下来──」



「……N64？N64是什么？」



「咦……啊！对、对喔，现在的高中生普遍是不知道『N64』的吧。我是……因为我有姊姊，所以我们家以前有『N64』啦……那么桃田同学的『明星大乱斗』是从『Cube』开始玩的吗？」



「Cube……？不，我是从『Wii』开始玩的。」



「……从、从『Wii』开始的世代……」



不知为何，织原同学闻言像是被击中要害，露出深沉的绝望表情。



用餐完毕后，我们说到要去唱KTV，可是──



「……还、还是算了吧。」



「是、是啊。」



我们走到KTV店前，结果两人都无法踏出一步，只好作罢。是啊，KTV的难度果然还是太高了点。在对方面前唱歌实在很难为情，而且两人在密室空间里独处，感觉难易度也是很高。



虽然没有进去KTV，不过我们开始聊起音乐的话题。



「织原同学喜欢怎么样的音乐呢？」



「嗯～我并没有特定的喜好耶。我什么类型都听，都是看我当时迷上什么歌。」



「啊，我也是一样。很多时候都是从电视剧或动画的主题曲开始有兴趣，然后就迷上那一类的歌曲。然后我还会制作自己的最佳歌单。」



「啊，我也有做。」



「真的吗？」



「对啊对啊，我会依照不同的情境，做些只属于自己的『最佳专辑』。真是怀念呢，国中的时候我做了很多片MD，比如『沮丧时用』、『读书用BGM』之类的。」



「……MD？那是什么？」



「咦……你、你不知道MD吗！？骗人……那你是用什么听音乐……？桃田同学有生以来第一次买的音乐播放器是什么……？」



「跟大家一样都是『iPod』呀。」



「……从、从『iPod』开始的世代……」



不知为何，织原同学宛如内脏被挖空一般，露出痛苦的表情。



接下来我们前往书店。



虽然关于游戏和音乐的话题，我们谈起来似乎有点牛头对不上马嘴。不过不知为什么，聊起漫画却聊得很投机。



「桃田同学对以前的漫画有相当的涉猎呢。」



「因为看到的机会很多嘛。还有就是看到在漫画APP上重新连载的旧漫画，我也会产生兴趣，然后去买电子书，或者到漫画咖啡厅看漫画。」



「原来如此。」



「有些漫画是从我出生前就在连载，然后到现在也还没出完……还有就是到了最近才动画化的。」



「啊～确实如此。最近动画业界有许多是重制过去的作品呢。」



「『航海王』似乎也是我出生前就在连载的作品，因为我爸有买，所以我从小学就和他一起看航海王了。」



「……哦，是这样啊。借、借问一下，令尊几岁了？」



「呃，他比我大23岁……所以今年是38岁了吧？」



「3、38岁！？」



「对……怎、怎么了吗？」



「没、没有，没什么……」



不知为何，织原同学差点就翻白眼晕倒了。



过了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前往车站附近的※『Round 1』。说到学生约会会去的地方，这附近就属『Round 1』了吧。（译注：日本的综合游乐场。）



因为是星期日，所以建筑物里挤满了人。有一家大小和貌似学生的集团，还有年轻的情侣等等。因为他们的谈话声和播放的音乐，使得建筑物里变得相当吵杂。



「哇、哇……好壮观。」



从二楼的柜台放眼望向广阔的楼层，织原同学的眼神兴奋地亮了起来。



「该不会你是第一次来『Round 1』？」



「是、是啊，其实我是第一次来没错。」



她难掩兴奋似地点了点头。



「该怎么说呢……我在高中时并不是个很会交际的人，虽然一直有兴趣，却没有会陪我来的朋友。」



织原同学忧郁地这么说了之后，她看著我，眼神充满期待。



「桃田同学很常来吗？」



「还算常来啦。」



「那么……」



织原同学说道。



还紧紧抓著我制服的衣袖。



「今天就教我这里要怎么玩吧，桃田同学。」



她的动作和话语就足以令我投降了。



话说要我教她，但是综合游乐场并不存在正确的玩法吧。爱玩什么就去玩什么就好了。



保龄球、打击练习场、三对三篮球、飞镖、桌球、网球、羽毛球、赛格威、电玩……等等。



我们在时间的容许范围内，尽情体验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



享受了符合学生身分的，健全且低预算的约会。



「啊～真好玩，感觉好久没有尽情运动了。」



在五楼等待电梯的途中，织原同学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不过我很意外……没想到桃田同学不擅长运动呢。」



「唔呃……」



「打击练习时一球也没打到，羽毛球和桌球也老是挥空……篮球的三分投篮也软绵绵的，好像老爷爷一样──啊，抱、抱歉，不是的，我并不是在取笑你。」



或许是发觉我的心情开始无限低落了吧，织原同学急忙安慰我。



「这个、那个……很、很可爱哦！」



「……我一点也不高兴。」



「我完全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只是很惊讶……桃田同学个子很高，又有肌肉，所以我以为你有在从事什么运动。」



「……我从以前就没有一项运动是擅长的。」



我从以前就是空有身高而已，在运动上常常有人擅自对我抱持期待，然后又擅自对我失望。真的多到数不清了。高中刚入学的时候，篮球社和排球社都积极争取我加入，我则是拚命拒绝了。即使如此，他们仍不肯放弃，无奈之下我只好去参加体验入社……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找过我了。



「有肌肉是因为我偶尔会帮忙我爸的工作……话说织原同学也跟我一样是运动白痴吧？」



「什么！」



「你在我之后打击，得意洋洋地说『让大姊姊示范给你看』，却跟我一样挥空不是吗？」



「才、才不是呢！我有一球有擦到呀！我有听见『兹』的一声呀！」



「一样吧！」



「才不一样！我比你厉害一点！」



我们互瞪了数秒钟。



「……噗！」「哈哈哈！」



因为争论这个实在太没有意义，我们两个很快地笑了出来。



电梯到了，于是我们搭下去到一楼。



啊──真开心。



所谓的幸福就是指这样的瞬间吧。



感觉我们之间的气氛不错。好，如果是现在的话，或许可以争取约定下次约会。在此之前M我一直被对方带著走，今天我必须主动踏出下一步才行。



从今天起，我要告别被动的我。



走出电梯，我们穿越一楼的游戏中心前往出口。在途中，我再次在脑中演练昨天拚命想好的『下次约会的理由』。



就在我正要开口的时候──



「──！？快、快躲起来！」



织原同学的身体猛然一震，然后她突然握住我的手。



「欸？什么？欸？」



「我们公……我们学校的人也在这里！拜托你，跟我一起躲起来！」



织原同学急切地说明，同时拉著我的手，一起躲在大头贴机的后方。机台和机台之间的缝隙相当狭窄，导致我们的身体贴得相当紧密。



「唔～～！」



「抱歉，桃田同学，你不要紧吧？」



「我、我没问题！」



其实问题大得很。糟糕，非常糟糕，由于我们正好是正面拥抱的姿势，所以织原同学丰满的胸部完全贴在我的身上。受到挤压的双峰既柔软又充满弹力，即使隔著制服外套仍然充满了破坏力。



「……怎么办，在这种地方被看见的话……」



或许是十分焦虑的关系，织原同学只注意著同学的动向，没有发觉与我正紧密相贴著。丰满的乳房毫不客气地挤压在我身上，湿暖的气息轻抚著我的颈部。不妙！这下子非常不妙！



「嗯……桃田同学，再进去一点……啊……好、好大。」



太性感！太诱人了！织原同学！头脑明明知道织原同学的意思是「桃田同学的身材太高大，所以请再往里面靠一点」，但是听起来却不禁让人想歪啊！



「……啊，还好，他们好像往KTV的方向走了。」



织原同学看著通道的方向，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的同学已经走了。



「呼～～真是好险……啊……讨、讨厌。」



脱离危机安下心来，她似乎才终于发觉我们现在的状况。织原同学逃也似地从机台的缝隙中奔出。



「抱、抱歉，桃田同学……那个、我用奇怪的东西压著你。」



我一点也不在意，反而欢迎你再多压一会儿──这种话我当然说不出口，只能把头别过去，勉强说出一句「……没、没关系」。



我已经做好被甩巴掌骂变态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她竟然还跟我道歉。该怎么说呢，这个人不知该说是天使还是女神。



「话说……冷静下来一想，其实我们没必要两个人都躲起来，只要织原同学躲进大头贴机"里就好了吧。」



「咦……啊，对喔……我一时慌张，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呢……」



织原同学害羞地露出苦笑，然后她眼中带著怀念之情，怔怔地看著大头贴的机台。



「桃田同学，不嫌弃的话，可以跟我一起拍大头贴吗？」



「大头贴吗？」



「因为我没有拍过嘛……桃田同学有拍过吗？」



「啊～以前曾经被我姊拉著拍过而已。」



那是在我念小学时的事。听说大约在10年前，大头贴曾经风靡一时。深受当时的女高中生和女国中生欢迎。不过由于手机和自拍的普及，最近热度似乎已经消退了。



「桃田同学，来嘛，我们来拍嘛，就当是今天的回忆。」



在织原同学的盛情劝说下，我们进入白色的帘幕中。



「哇……这、这是什么？该怎么做才好？」



「我记得只要在这里投钱就好了。」



「欸、欸、欸！？这个框框是什么？要选哪一个才好！？」



「大概随便选一个就行了。」



「桃、桃田同学！？不好了，倒数计时的时间快没了！」



「不要紧的，时间倒数完后，它会自己进行下去的……大概吧。」



我们两个都不太清楚如何操作，在一阵兵荒马乱中著手摄影。虽然机械的语音异常活泼，不断重覆『这次试著两人抱在一起看看』、『两位请把脸凑在一起』等不识相的话，但是我们两人最多只是隔著点距离站在一起，动作生硬地比出V的手势。



「这、这样就拍好了吗？」



「对，另外还可以在这里涂鸦。」



「涂鸦……我、我不会，还是让桃田同学来画吧！」



「不、不行啦，我最没有这种创意了。」



我们两个门外汉又手忙脚乱地涂起鸦来。不过也只是在大头贴上加上日期和姓名，真的只是做了最常见的一些加工。



一分钟后，机台侧面掉出大头贴。我们使用放在附近桌上的剪刀，将完成品分成两人份。



「哇啊，好棒哦～！这是大头贴，是大头贴耶！我的第一张大头贴。」



兴奋的织原同学眼中闪烁著光辉，高兴得像是收到圣诞老人礼物的小孩。



「谢谢你，桃田同学，谢谢你答应我任性的要求。」



她将大头贴紧紧抱在胸口说道。



她的声音与表情中隐隐散发著某种既神圣又平静的气息──



「我会当成毕生中难得的回忆好好珍惜的！」



「──！」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我的胸口感到了一阵剧烈的刺痛。



织原同学在笑。



她真的笑得很幸福。



可是在我看来，她像是在拚命地忍住泪水。脸上死命地装出笑容，却同样死命地在压抑著随时会溃堤而出的泪水。



那是一抹悲痛而伤心的笑容。



既寂寞、虚幻又脆弱，但又像是做下了某种觉悟一般。



「咦……桃、桃田同学？」



回过神来，我已经抓住织原同学紧握大头贴的手。



因为我感觉现在若是不抓住她，她就会去向远方了。



明明该是近在眼前的她，忽然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存在，彷佛随时会消失。



两人合照的大头贴从她的手中滑出，翩然飘落地面。



「我喜欢你，织原同学。」



我说出口了。既没有丝毫觉悟，也没有经过理性思考。



只是在本能与冲动的驱使下，把我的感情付诸于言语。



随后我感到猛烈的后悔与羞耻，心跳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体内的血液像是逆流一般，全身发著颤抖。



我自己也不明白。



为何我会突然告白了呢？



只是──我感到难以言喻的焦躁和不安。



彷佛错过这个瞬间，我就会再也见不到她。



宛如我会永远失去眼前这位名叫织原姬的女孩。



那样的丧失感令我的思绪起了癫狂。



「咦……啊。」



织原同学睁大双眼，愣在原地，从我抓著的纤细手腕可以感觉到她的动摇。她看起来似乎很害怕，让我甚至产生了罪恶感。但是我已经不能回头了，我拚命压抑恐惧与紧张的心情，挤出发自内心深处的话语。



这就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告白──



「我喜欢你，织原同学……大概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一直喜欢著你。」



「大概」两个字或许是多余的吧。



不过──这就是我的真心话，是我坦率的想法。



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见钟情，不过现在的我『想当成是一见钟情』。我想要顽固地相不信一切都是命运，我们的相遇是上天注定──就算只有一点也好，我想要把这样的一厢情愿转变为勇气。



「我们相遇还不到一个星期……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胡说，不过……我喜欢你，喜欢到无可救药了。自从相遇之后……我想的一直都是你。」



友人阿浦说过──反正你只是想和她上床吧。



你可别跟我说才遇见三天你就喜欢上对方的内在喔？



外表确实占了很大的因素。织原同学的外表是我最喜欢的那一型，不管是长相还是体型都正中我的喜好。说不想和她亲热当然是骗人的，即使被指责因为是处男所以分不清性欲和爱情，老实说我也无法反驳。



可是不只是那样，我对她并非只有性欲而已。



虽然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我过得无比快乐。我不想失去，不愿放手，我想让这幸福的瞬间变成永恒。就算是来自于性欲的感情，至少只有现在，请让我将这份无法克制的感情称之为「爱情」吧。



「我想我们都还不熟悉彼此，但是我希望我们能一点一点地认识对方。我想要更加认识你，也希望你能更加认识我。织原同学……我想要和你一起度过更多时光。」



想要和她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想要更加瞭解对方。



希望对方更加认识自己。



想要更理解彼此──想要变得更加喜欢。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心情。



友人阿金说过──



只会被动等待的男人没有任何魅力。



王子都是主动采取行动的。



那么──我也只能自己主动了。



既然英俊多金的王子也必须积极主动才能得到公主，那么像我这种处男如果不采取行动，就不可能会有希望。



如果不鼓起勇气，把感情用言语表达出来，那么世界就不会改变──



「我喜欢你，织原同学──请和我交往。」



我说出口了。



紧张与兴奋之情令头脑快要冒烟，不过我还是勉强表白了自己的心意。心脏跳得飞快，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我低头闭著眼睛，不敢看对方的脸。



等待答覆的期间，感觉时间漫长无比。忍耐不住宛如永远的沉默，我提心吊胆地抬起头，睁开眼睛。



然后映入我眼帘的是──



「……！」



泪水。



织原同学在哭泣。她的表情就像抽掉了灵魂，非常安静地在流泪。我反射性地放开一直紧握著的手。



「织、织原同学……？」



「……呜……呜呜、呜呜呜。」



只见她双手遮住脸，开始呜咽啜泣。满溢而出的泪水无法只靠一双手就能擦乾净，泪珠不断滑过她的脸颊，然后落下。



「……不……起。」



我感到困惑。织原同学则是以夹杂呜咽的声音对我说道：



「对不起。」



不管是时间、呼吸、心脏、还是世界。所有的感觉都停住了。



然而只有头脑特别冷静，思考异常地清晰。



『对不起。』



那一定是拒绝告白时的惯用句吧。就算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就算对对方没有任何感觉，如果对方向自己表白心意的话，也要出于礼貌回答『对不起』，这就是这个国家的风俗习惯。



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织原同学像在念咒语似地，一直不停说著『对不起』。她的泪水滂沱流下，不断重覆的『对不起』三个字，实在不像是出于礼貌的回答。



她看来是打从心底在道歉。



表情像是快被罪恶感压垮一般。



不停重覆说了好几次『对不起』之后，终于她连眼泪也没继续擦，就匆忙地离开了。我则是──只能呆立原地。脚下是她遗落的大头贴，照片中我们两人看起来既青涩又幸福。明明是短短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却令人感觉恍如隔世。



我不明白。我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唯一能确定的是，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告白的日子。



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失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