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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子熙,他的子熙又活过来了,不再是冷冰冰的尸体。

  素和熙的右手一分一分地施力,逼得他渐渐窒息了。

  在第一个世界之时,素和熙亦曾掐过他的脖颈,但素和熙及时收手了,眼前的素和熙应当亦会及时收手吧?

  他并不反抗,凝视着素和熙,心道:子熙,子熙,子熙,不许欺负我,我带着宝宝来寻你了。

  第64章 盲眼少侠(二)

  适才这少年又是求饶又是哭泣, 现如今自己掐着这少年的脖颈,这少年为何没有半点反抗,如同一人偶一般?

  这少年肌理细腻, 体温一分一分地通过自己的右手传了过来。

  倘使这少年被自己活生生地掐死了, 便不会再有丁点儿体温了。

  素和熙将这少年提了起来, 右手五指骤然收紧, 手背之上的青筋随之暴起。

  猝然间,他松开了手, 嗤笑道:你莫不是傻子,连反抗都不会?

  裴玉质的身体重重地摔于棺材之中,浑身吃痛。

  他一面不住地咳嗽着,一面伸手往下/身一探,紧接着, 垂目一瞧,确定自己并未见红方才放下心来。

  父亲不是故意的,宝宝别怪父亲。

  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待喘匀了气,才答道:我并非傻子, 我料定大公子决计不会杀我,为何要反抗?

  果然是傻子, 仅差毫厘, 我便能掐死你。素和熙探过手去,摩挲着裴玉质的脖颈,感知着其下跃动的筋脉, 又猛地收回手来,罢了,你走吧。

  他同一无辜的少年计较什么, 他中毒之事与这少年有何关系?他岂能无缘无故地戕害这少年?

  思及此,他难得好言好语地叮嘱道:你莫要再回家了,免得被你父母卖入南风馆,我命下人给你些银两,你自谋生路去吧。

  裴玉质慌忙出了棺材,继而跪下身去,一把抱住了素和熙的双足:大公子,别赶我走,我想留下来伺候大公子。

  傻子,你若不走,许有一日会死于我手中。素和熙自从目不能视后,便不容许父母、心腹以外的人在他左右,人的声音与行动太具有欺骗性了,让他无法断定对方是敌是友。

  我不走。裴玉质将素和熙的双足抱得更紧了些,大公子,让我留下来可好?

  素和熙垂下手去,摩挲着裴玉质的发丝,柔声道:倘若换作旁人,早已谢恩离开了,你为何不走?你究竟

  他复又扣住了裴玉质的脖颈:你究竟有何所图?

  裴玉质端望着素和熙的双目,这双目黯淡无光,倒映不出自己的影子,与前两个世界以及原本世界的素和熙截然不同。

  但无论如何,即使双目失明,面前的素和熙依旧是他的子熙,他孩子的父亲,这一点绝不会更改。

  由于素和熙并未收紧五指,他尚能出声:我并无所图,大公子当年救了我的性命,今日又救我出了火坑,大公子乃是我的恩人,我定要报答大公子。

  恩人,如自己这般心理扭曲的瞎子还有资格被人报恩么?

  素和熙以指腹磨蹭着少年的脖颈,威胁道:你若是不走,我便掐死你。

  裴玉质相信素和熙定不会取他的性命,遂不假思索地道:我不走,大公子掐死我吧。

  素和熙愕然地道:你这般想留于我身畔么?

  裴玉质肯定地道:我想留于大公子身畔,大公子要我如何便如何。

  素和熙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可有断袖之癖?

  裴玉质不知自己该当坦白回答,还是该当向素和熙撒谎,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措辞。

  素和熙迟迟得不到回答,不耐烦地道:说话。

  裴玉质思及上个世界自己主动向素和熙表白,并勾引素和熙后,素和熙避他如蛇蝎的态度,吸取了教训,答道:我并无断袖之癖。

  那今日起,你便为我暖床吧。素和熙松开手,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我问你,你要走,还是要留?

  子熙之所以要我暖床,是为了吓退我么?

  然而,子熙并不知晓我巴不得为其暖床,与其共赴巫山。

  裴玉质正色道:我不走,我愿意为大公子暖床。

  素和熙心下大惊,面上不显:你且想清楚了,即便你为我暖床,你都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飞虹剑派产业不少,但因自己身有残疾,大抵不会继承任何产业。

  裴玉质毫不犹豫地道:我本就不曾想过要谋求任何好处。

  你当真只是单纯地想报恩?素和熙望向裴玉质,他的双目仅能感知到些微光亮,根本看不清裴玉质的眉眼,这是他身体尚且健全之时遗留的习惯,发问之时盯着对方,减少自己被蒙骗的可能。

  裴玉质仰起首来,注视着素和熙的双目,心脏发疼。

  他暗暗地吸了吸鼻子,才道:我当真只是单纯地想报恩,我若胆敢欺瞒大公子,大公子将我处死便是。

  好吧。素和熙从衣袂中取出一只瓷瓶,进而从其中倒出一颗丹药来,摸索着抵上了少年的唇瓣。

  裴玉质不知这丹药究竟是什么,但仍是张口将其含入了。

  素和熙一手捂住了少年的唇瓣,一手覆上了少年的喉结,确定少年真的将丹药吞下了,才淡淡地道:每七日,你便须得服用一颗解药,若无解药,你便会爆体而亡,你既坚持要留于我身畔,勿要想着耍什么花招。

  闻言,裴玉质听话地道:我记下了,我不会耍花招的。

  起来吧。素和熙下令道,先将地扫了。

  裴玉质瞧着素和熙右足上的伤口:可否容我先为大公子包扎?

  素和熙摆摆手道:不必了,死不了。

  有时候,他会想死了便死了,这阳世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之处。

  但他的双亲尚在,他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裴玉质劝道:死不了但会疼,会留下伤痕。

  会疼如何?会留下伤痕又如何?素和熙沉下脸来,还不快些将地扫了。

  不扫,我要先为大公子包扎。裴玉质仗着素和熙不会杀了自己,并不听从。

  素和熙没好气地道:你这刁奴,方才死里逃生便要欺主了?

  裴玉质反驳道:才不是欺主,我这是关心大公子。

  素和熙叹了口气:随你吧。

  裴玉质欢喜地让左近的小厮取了药箱来,仔细地为素和熙清理、包扎伤口。

  目不可视之初,素和熙时常受伤,但时日一长,他已甚少受伤了,每回受伤,他都不会说与旁人听,更不会让旁人为他包扎。

  这少年很是奇怪,为何要关心他的死活?

  对了,这少年适才说其唤作裴玉质,裴玉质并非常见的名字,不知这三个字具体是如何写的?

  他拉不下脸来问裴玉质,一言不发地任由其为他包扎。

  包扎完毕,裴玉质扯了扯素和熙的下裳:大公子,这下裳被君山银针溅湿了一大片,我为大公子更衣可好?

  素和熙不答,反是奇怪地问道:你怎知我所饮的茶水乃是君山银针?

  作为一穷苦人家的孩子,应当不了解君山银针才是。

  裴玉质撒谎道:我曾在茶肆当过小二,对茶叶略知皮毛。

  素和熙将信将疑地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