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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节(2 / 2)


  卫缺经过上次的事之后,性子已经沉稳了不少,听了阿俏的话,一面琢磨,一面都记在心里。

  临走的时候,沈谦将卫缺叫到一旁,两个男人嘀嘀咕咕地谈了一阵。倒是狄九陪着阿俏在外面等了一阵,卫缺才将沈谦送出来,冲他深深一躬,说:“沈先生,有劳费心了。”谢得十分真挚,态度颇不似那个一向桀骜的年轻人。

  沈谦温和地回应,随即众人相互告辞。沈谦先送狄九到住处,然后再与阿俏一道回去。

  听阿俏问起,沈谦只说:“我见卫缺那里十几个十来岁的孩子。有卫缺在,他们固然能够自食其力了,但正值读书的年纪,错过了也有些可惜。我便与卫缺说好了,会请一位先生去他那里,教孩子们念点儿书,认几个字,有了这个基础,以后如何,再看他们个人。”

  这话说出来,阿俏就只盯着沈谦,半晌没说话。

  沈谦便有些心神不定,好在很快就到了地方,沈谦将车泊好,这才转脸,只见阿俏正一脸温柔地望着他,这时见沈谦停了车,更加干脆地一伸双臂,轻轻揽住他的颈项,柔声说:

  “我就知道你——”

  第209章

  这中外烹饪比试的最后一场转眼到来,按规矩依旧是洋派那一方出“题目”,由中华一方回应。可一直到比试当天,洋人都未公布到底比试什么题目,也绝口未提需要阿俏事先准备什么。

  这天待众人都到了锦江饭店,只见对方早早就候在大厅里,厅外还候着不少穿着朴素的本地人,他们大多衣袖上有油渍,不少人还特地戴了围裙袖套过来。他们或立或坐,在大厅外等候。

  上海总商会的会长黄朋义竟然还在这些人里面见到了熟人。

  “老彭,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口中的老彭,是专在黄家弄堂口供应早点的小吃摊摊主。早点摊一共只出售四样,大饼、油条、粢饭、豆浆,但难得的是老彭这生意一做几十年,风雨无阻,且那口味一直没变过。黄朋义是老彭的老主顾。

  “黄先生,老彭,听说这里能赚点儿小钱,就过来看看。”老彭不大习惯锦江饭店里富丽的装潢,伸手局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

  黄朋义一头雾水,懵懵地走进厅里去。

  阿俏等人早已候在这里,正在与洋人们对视,互不言语。

  洋人们则大多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满心喜悦,大多有些眼看着恶作剧将要得逞的样子。

  “是这样的,”待人到齐之后,洋派这边将规矩说了一遍,“前些时候我们领略了阮小姐高超的本领,非常佩服。”

  阿俏在对面稍稍躬身,以示谦虚。

  “然而我们却认为,要衡量一国烹饪的整体水平,不禁要看那些顶尖厨师的技艺如何,还要看那些民间,日常为百姓服务的普通厨师的水准。”

  “因此,我们今天从上海各地请来了二十位经营小吃摊的‘厨师’,我们将从中任意挑选一位,由其自由发挥,利用锦江饭店提供的食材,操办一桌席面,由我们来评判,是否能达到我们心目中‘美食’的标准。”

  这就是洋人们憋了许久的大招——不声不响地绕开了与他们对阵的所有名厨,尽请了那些寻常时候在街口巷里,经营小本生意的厨子过来,说是要考校这些人的厨艺水准。

  这下中华一方全都不乐意了。登时有人高声道:“他们算什么厨子?”

  话一出口,阿俏赶紧拦:“话不能这么说,我想,但凡烹饪食物,奉与他人的,都值得被人敬一句,厨师师傅。”

  “阮小姐,您这话怎么偏着洋人?”听见的人又不乐意了。

  “我不是偏着洋人,”阿俏答得伶牙俐齿,“我只是说,要赢得旁人的尊重,自己先要学会尊重别人。您怎知这些人里没有卧虎藏龙之辈,就做不出值得称道的美味佳肴呢?”

  这不都说,高手在民间么?

  阿俏的话刚说完,通译传译了,洋人们听阿俏竟然帮他们说话,纷纷鼓起掌来。

  黄朋义皱这眉头,说:“阮小姐,我并不是觉得你这话有什么不对。我只是想说,毕竟术业有专攻,想专做中华菜式的师傅,便是如此,有人专攻红案,有人专攻白案,有人擅长点心……外面这些师傅,我也敬他们每日操劳辛苦,可是毕竟有些人只能做那么几样……”

  他就担心老彭,万一老彭被这些洋人选中,老彭难道要用锦江饭店的厨房做早点“四大金刚”?

  阿俏听了,点点头,便转头问为首的洋人:“请问,可否让我们这边出面,从外面的二十人之中挑选一位,来准备今天的比试?”

  洋人听她这样问,稍许有些踌躇。

  “原本你们也说是随机挑选,这只是我们代劳而已。”阿俏的话音脆生生的,极是好听,叫人不忍拒绝。于是洋人们决定商议一下。

  到底,那些洋人们还是点了头:“密斯阮,原本这场比试应该是由你出面的,既然你同意我们定下来的比试方法,我们便卖你这个面子,请你,从外面二十名厨子当中,选一人出来应战吧!”

  反正外头的二十人,都是他们自己从各处大街小巷的小本买卖人里挑选出来的。

  阿俏面上丝毫不显,反而看上去有点儿紧张。

  可是她心里却是一声欢呼,心想:洋人们这次,怕是又要被精妙的中华菜式震惊一回了。

  她板着脸起身,走出大厅,少时带了一名年轻人进来。事先招来这二十人的洋人一查,晓得这人是在弄堂里做柴爿馄饨的,当下高声说了出来。

  洋人们颇有些激动,心想,一个小小馄饨摊的摊主,看上去又如此年轻,想来应该不会再像密斯阮那样厉害了吧。然而这个馄饨摊的摊主衣着虽简单朴素,可周身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看起来这年轻人很有朝气,态度很认真。

  洋人们大多对眼前这馄饨小摊主生了点儿兴趣,准备好好看看上海这边普通小厨的水准究竟如何。

  中华一方却对阿俏的选择大惑不解,觉得阿俏还真是年轻,竟然也选了这样一个年轻小伙子来应战。若是选个稍年长点儿的,至少在馄饨之外,也还能做个家常菜什么的啊!

  一时双方都对这馄饨摊主并无异议,就有锦江饭店的侍应生将他带去厨房。

  阿俏心里既得意又紧张。

  她得意的是,洋人这番做作,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套,不过,话说回来,洋人们怎么能想得到,在弄堂小巷里靠做柴爿馄饨谋生的年轻人,实际是个足以挤压此间大多数名厨的高手呢?

  是的,她带进来的年轻人,不是别个,正是两天前她曾经和沈谦见过的,卫缺。

  可巧的是,卫缺的厨艺,出于川渝一带,偏巧这锦江饭店的董老板,也是由川渝菜式起家,渐渐做大了规模,如今才有了锦江饭店这么大的产业。

  然而阿俏多少又觉得紧张。

  此前她与卫缺简单交谈过,叮嘱他一步一步来。毕竟洋人长期以来所形成的习惯决定了他们很难一下子将中华菜式的精髓全盘接纳。俗语说:“过犹不及”,若是卫缺真的将他当初在省城所做的那一套都做出来,洋人也未必能接受。

  阿俏在两种情绪之中左右摇摆,在不知不觉之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