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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丛蕾被他恶心得够呛。

  冷千山在一中附近的海宁中学读书。两所学校离得虽近,校风却迥然不同,一中是省重点,而海中只是普高,海中风气差,一中的人要打架最流行拉上海中的,似乎一旦结识了海中的混子,就能彰显自己广阔的人脉,被夸上一句“吃得开”。

  在一中,稍微“知道点事儿”的都听说过冷千山的名字,作为斗殴界内的一条恶犬,冷千山初中时就靠那双拳头闻名了整个中学圈。

  丛蕾没好气地说:“你高一开学才多久就打架,消停点吧。”

  要让一中的学生知道她敢对冷千山这么讲话,恐怕得跌碎一地眼镜。

  冷千山垮着脸往沙发上一坐,长腿跷到茶几上,丛蕾把他的脚推下去,他又耀武扬威地搭上来,如此发力几个来回,最后以丛蕾妥协告终。

  冷千山满意了:“谁跟你说我是在打架的?”

  其实黎晶晶放学时还跟丛蕾八卦过这个事,说卓赫惹到了隔壁海宁的人,没想到招来的会是这座瘟神。冷千山在丛蕾心里显然属于有病的那一类,她看不得他睁眼说瞎话,问道:“那你在我们学校门口堵着干嘛。”

  “我那叫劳动,劳动最光荣,懂?”冷千山嗤道,“无产阶级的打架能算打架?头发长见识短。”

  丛蕾嘴巴不机灵,只能输出不能防御,每次冷千山一摆出他那套歪理邪说她就不知道要回什么,这两天晚上的气温低,冷千山脱下夹克后只留了件短袖,露出劲瘦结实的肌肉,丛蕾又想起裴奕的臂膀了:“你……”

  冷千山体贴地说:“放心,没受伤。”

  “哦,”丛蕾道,“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真骚。”

  这种无伤大雅的讽刺对冷千山的杀伤力基本为零,他道:“骚也比你裹得跟个修女似的好,回家还套个校服,你这么热爱校园我怎么没发现呢。”

  说着就要上手扯丛蕾的校服,丛蕾平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可惜今天自我忏悔时间过长,一时没顾得上,两人搏斗一番,冷千山趁机拉开她的校服拉链,丛蕾顿时炸了毛,凶狠地打开他的手:“你神经病!”

  她手劲重,冷千山不妨被她打痛了,手背上留下一个鲜红的五指印,他不悦地说:“你吃错药了,发什么疯?只敢跟老子横,也不想想之前看见我那副怂样,”冷千山鄙夷道,“胆小如鼠。”

  冷千山的父亲和丛蕾爸爸丛丰以前都是电器二厂的员工,市场经济的蓬勃兴起加速了厂子的灭亡,新时代的洪流只留给他们一个老旧的家属楼,冷千山和奶奶就住在丛家楼上。

  丛蕾小他两岁,童年的她长得像粒荔枝肉,甜润可爱,晶莹剔透,令冷千山爱不释手,死乞白赖地争着要收她当妹妹。

  当然,冷千山长大后不止一次对此事发表过后悔宣言。

  丛蕾被强塞了一个哥哥,非但不感到幸福,反而相当厌烦。这种厌烦随着年龄逐渐递增,她记得刚上初一时,不知谁吃饱了撑的在一中贴吧里发帖,说冷千山有个神秘妹妹在一中读书,把丛蕾吓得要死。姓冷的最爱惹是生非,丛蕾认为自己认识他已经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生怕再被同学们发现他们有任何关系,否则被冷千山殴打过的人必定会将她从肉团打成肉泥,幸好众人想象力匮乏,直到确定没人会把他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到一起,丛蕾才放下心。

  也许冷千山也嫌认识她这种“胆小如鼠”的人丢脸,两人在外头不经意照面时,都互相装作不认识。就像冷千山说的,她怂得很,最恨抛头露面,只想安安静静地读完初中,高中,然后远走高飞。

  丛蕾背对着冷千山,冷千山看她不高兴,没话找话地问她:“对了,我今天找的那个卓赫你认不认识?也是你们初二的。”

  丛蕾不说话。

  “问你话,肥姐,”冷千山怼她的胳膊,“认不认识?”

  丛蕾转身就朝卧室走,冷千山一把拉住她:“怎么回事儿,耍耍脾气差不多得了,你再走我不一定能拉得住你啊。”冷千山说,“我这么瘦弱。”

  “不认识!”丛蕾挣开吼道,“你高中生欺负初中生,不害臊!”

  “嚷嚷个屁。”冷千山一掌拍在丛蕾背上,不在意地说,“也是,你能认识什么人。”

  软绵绵的肉陷进他的掌心里,舒服极了:“怂包……我说,你老含个胸干什么,跟谁压迫你似的。”

  “你!”丛蕾对这种厚脸皮无可奈何,气冲冲地打开大门,指着门外,“出去!”

  冷千山将她逗得跳脚,心情很好地往外走,边走边摇头:“啧,长得胖脾气还差,小心班上没人敢和你说话。”

  丛蕾脸色难看,冷千山大人不记小人过,捏捏她的双下巴:“走了宝贝儿。”

  他前脚刚落,门后就是“轰隆”一声,险些夹住他的脚后跟,冷千山脑后的小辫晃了晃,觉得丛蕾有点反常,往日她可是十分逆来顺受的。

  “臭丫头想造反了。”他嘀咕道。

  送走了这尊阎王爷,丛蕾迟迟没动静,额头颓丧地靠着门板。

  自从她的身材在小学四年级迅速膨胀后,社交地位一落千丈,首先在冷千山这里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更难听的话冷千山也不是没说过,不过丛蕾很善于自我调节,尽量不和这种脑子有病的人计较。

  可他刚才的每一句话都噼里啪啦打在她的金刚心上,令她听得万分刺耳。

  丛蕾没法反驳冷千山,不然他会理直气壮地指责她:“长得胖还不让人说了!”然后倒打一耙,说她掩耳盗铃,不正视现实,可天知道,她只是单纯地不想听而已。

  胖子。

  一旦拥有了这个词,就能奇迹般地让人失去所有具象的性格,被笼统地划分为搞笑的胖子和不搞笑的胖子。

  至于什么愤怒、孤傲、高贵、桀骜、抑郁、特立独行……都开始和这两个字不沾边,但凡出了一个,是要被众多胖子顶礼膜拜的,胖子们不配生气,只配快乐,毕竟都已经这么胖了,生起气来要多么面目可憎呢?

  有时甚至被人忘记名字,徒留一个“胖子”的绰号而已。

  丛蕾不幸属于后者,冷千山说小心班上没人敢理她,其实本来也没几个人愿意和她说话。同学们看在她成绩好的份上,不当面给她取些稀奇古怪的绰号,就足以令人感恩戴德了。

  丛蕾打开刚才的作业,撕碎了那张草稿纸。

  上面写着两个凌乱的字:

  裴奕。

  她感到格外的哀伤。

  丛蕾脱下校服,不敢闻自己闷在衣服里的汗味,热水器这两天出了故障,但绝对动摇不了她对于洗澡的忠贞,丛丰曾经批评过这个奢侈的习惯,说她这么天天洗澡太浪费水,可丛蕾有苦不能说,莲蓬头的冷水从脖子浇下的那一刻,皮肤蓦地被激起满身的鸡皮疙瘩,她浑身打颤,满怀悲凉地把身上冲干净。

  入睡前,丛蕾又将冷千山翻来覆去诅咒了一通,直到所有因裴奕产生的沮丧全都转移到此人身上,心头的恶气才略略压下去些。

  恨死冷千山了,她咬牙切齿地想,这个混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的体重是多么可耻。她一定要快点长大,逃离冷千山,逃离这个学校。

  逃离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