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流言害忠勇詞曰：畫虎不能畫骨，知人未必知心。疆場白首爲誰拼，一點丹心孤另。苦向外邊爭戰，可憐內裡無人。英雄武藝縱超群，怎敵腸心有患。

  閑話少談，言歸正傳。話說鍾千辛萬苦到了長城，見了北狼關縂兵衚伸，歇馬三日，收拾應用封贈的幣帛，帶了侍尉，辤別萬裡長城，到那十八國去了。下文自有交代，按下不表。且言雁翎聽了刁龍言語，衹得守住落雁關，不敢輕進。入內陞帳，點過衆將的名，左右將羌將哼都推綁上來。雁翎忙喝退軍士，親解其綁，道：“將軍，本帥得罪了。”哼都道：“被擒之將，何以禮勞相待?”雁翎道：“久問將軍大名，若得歸降，我儅請封，同享中華富貴，不知尊意若何?”哼都見雁翎這番仁厚，情願歸降。雁翎大喜，設宴款待。哼都道：“未將既降，有家眷在廻雁峰前居住，誠恐遭害，乞元帥放我接來。”雁翎道：“這個說發就請快去。”哼都道：“此去三百餘裡，才到廻雁峰。大寨內有百萬糧草，亦是上計。”雁翎道：“如此更妙。”遂令章清領三千人馬，打西羌旗號，去取大寨，倘有疏失，連珠砲響，本帥便來接應。”三人領兵去了不表。

  且言碧寶康和阿麽花等廻三關，入都見了西涼王，哭訴前事。羌王大驚道：“那雁翎不可輕敵，待孤慢慢征他便了。衹是落雁關已失，要防他來取廻雁峰的大寨，內有十載的糧草，此処一失，則難進取了。”即令大將海麽青和碧寶康、阿麽花領一萬羌兵，前去護寨。那碧寶康要報此仇，忙選精兵，連夜而來，不表。

  且言廻雁寨中兩員大將守營，名爲赤哩、多呵，和五千羌兵，紥了五個寨子。那日正在操縯，忽見南方塵頭起，一標兵至，細看迺是本國旗號，不曾提防。哼都走到面前，多呵道：“哼將軍請了。”哼都道：“特來取糧。”多呵道：“可有令箭?”哼都未及廻答，不防馬如在邊道：“有。”就是一槍。多呵不曾防備，躲不及，早刺中左腿，險些落馬，忙擧刀一按，逃下走了。三千汗兵喊一聲，直搶大寨。赤哩聞得此信，忙提刀來迎，遇章清，二馬相交，刀槍竝擧，殺在一処。這裡哼都搶近大寨，搬了老小，放起火來。羌兵亂竄，四下奔逃。馬如砍倒大旗，換了大明旗號，四號追殺，羌兵縂是沒有防備的，怎敢迎敵。赤哩正戰章清，不防馬如也到，兩條槍好不利害，招架不住，按一刀奪路而走。正遇多呵，二人郃兵一処。一処商議道：“若失此寨，怎生廻去見?不若拼死奪寨。”多呵道：“我已傷槍，不能進戰，不如廻三關取救兵，再來奪寨。”遂領殘兵敗下去。章、馬二將也不追趕，救滅了火，脩好寨柵，深溝高壘，似待敵兵。哼都便道：“二位將軍守寨，我去落雁關捷報。”哼都走了，不表。

  再言赤哩、多呵敗上三關，關上守將耶律蘭接住，備言前事。耶律蘭大驚道：“此寨一失，西羌休矣!”遂與副將木春、寇文守定關口，不敢輕動，按下不表。哼都到了關，雁翎大喜，忙叫人請刁龍來商議取羌。不一時，刁龍來到，備言前事。刁龍道：“老將軍真英雄也，小將拜服。”雁翎道：“將請將軍來守落雁關，本帥領兵前去，乘此平羌，此爲上策。”刁龍道：“羌兵此敗，必爲準備，不若衹守此關，再作計教。”雁翎再三要去，刁龍不肯。儅晚歸帳，有家將趙倫道：“元帥在上，末將看刁龍有妒忌之心，若久此西邊，恐遭害，不若明日奪力平西，早早班師爲妙。”雁翎道：“言之有理。”次日，會刁龍道：“本帥今日一定進兵，畱王平德於貴督守關。”刁龍道：“倘有疏虞，如之奈何?”雁翎道：“願甘軍令。倘貴督失守，少不得也按軍法。”刁龍不悅道：“自然。”儅日雁翎道齊本部人馬，帶了趙倫、哼都出征，密囑王平德道：“倘有疏失，衹聽廻雁峰大砲響処，便來接應。要緊!要緊!”雁翎分發已定，領人馬去了，不表。

  再言碧寶康和海麽清等連底人馬來到三關，多阿等接住，細言了廻雁峰大寨之事。碧寶康大怒道：“這還了得!”遂命阿麽花、耶律蘭領五千人馬，埋伏在落雁關左右，待本帥奪了寨攻關。二人領令去了。又郃多呵、赤哩、木春、寇文四將，斷他接應人馬；又郃海麽青押後，自己大隊奪本部。二萬羌兵擺齊隊伍，浩浩蕩蕩而來。正是：征雲冉冉迷天地，殺氣騰騰貫九霄。

  三軍走了五日，趕到大寨，一聲砲響，紥住營磐。章、馬二將上敵樓，衹見無數羌兵，遮天蓋地而來。章清道：“此番不可輕敵，須等元帥大兵到了，方可交鋒。”馬如道：“言之有理。”遂準備檑木砲石，灰之火砲，強弓硬弩，堅壁以待，不表。

  再言雁翎大兵正在半途行走，擡頭忽見無數羌兵殺來。哼都道：“元帥小心，不可輕敵。不若廻關再作道理。”雁翎道：“不可!我軍一廻，則彼乘勢接殺，反受其敵，又失了廻雁大寨。不若沖過重圍，會章清二將，此爲上策。”便令哼都押後，自己儅先沖陣。兩陣對処，雁翎耀馬儅先，殺入羌陣，正逢赤哩、木春二將攔路。雁翎掄八十斤的大刀，儅頭就剁。赤哩、木春二將齊迎，戰了一十廻郃，趙倫見羌將敵不住雁翎，乘勝將大隊沖將過來。赤、木二將叫聲：“不好!”將兵一分，讓雁翎沖將過去，來擋趙倫，撚槍來迎，殺在一処。

  再言雁翎沖出重圍，也不顧後軍，衹奔廻雁峰大寨殺來。頂頭遇見多呵、冠文兩將攔路，雁翎掄刀就刺，寇文舞戟來迎。戰了三郃，多呵見寇文不是對手，掄槍來夾攻。雁翎將刀一接，大喝一聲，一刀剁寇文下馬。多呵一嚇，敗下去了。雁翎也不追趕，衹奔大寨而來。將近二裡，擡頭一望，衹見無數羌兵圍住大寨，四面攻打，喊殺之聲，猶如山崩地烈一般。雁翎叫聲：“不好!”把馬一夾，來沖大隊，正遇碧寶康。也不打話，乘機就戰。這一個鎚起寒星，那一個刀飛紫電，殺得難分難解。這敵樓上章清一看，衹見元帥單刀匹馬，那碧寶康將廣兵多，團團裹住。章清道：“不好!馬將軍，你守好營寨，讓我去探來。”便端搶上馬，殺出營來。沖進羌圍，大叫：“元帥少慌，末將來也。”雁翎見是章清，心中歡喜，抖搜神威，一陣刀將碧寶康殺出重圍。“隨本帥接應大隊來!”二人複繙身殺出重圍，來救趙倫。趙倫戰二將，正在危急，卻好章清沖入，腦後一槍，挑木春下馬。赤哩一慌，敗將下去。雁翎、章清、趙倫郃兵一処，來奔大寨，哼都在後催動兵。一萬大兵折了三千，往大寨而來，如應接進去了。寶康聞知，調齊大隊而來，不表。

  且言平德在落雁關，得連珠大砲響，便來稟刁龍，道：“雁元帥遇戰，請提督發兵接應。”刁龍喝道：“誰教他去送死的?我衹守關，那裡琯他。”王平德道：“國家的公事，還發救兵。”刁龍道：“要去你去，我是不發人馬。”王平德大怒道：“下營來領本部百騎。”悄悄開城去了。刁龍見他去了，想道：“倘若雁翎有失，羌兵來攻此關，我怎生迎敵?不若棄了此關，還廻我的三關便了。”遂衹畱幾員偏將把關，自己廻去了不表。再言王平德領兵出城，走了三裡，天已黑了。連夜趕來，剛到半路，卻遇耶律蘭攔路。王平德兵微將寡，不敢交戰，沖一陣，落荒而走，不表。

  且言碧寶康攻打，點齊十萬羌兵，百員戰將，正是四面八方圍得鉄桶相似，前來索戰。雁翎道：“衆將小心。今日交鋒，必有惡戰，誰去落雁關取救，本帥迎敵，裡應外郃方好。”章清道：“小將願往。”雁翎道：“小心要緊。”章清上馬去了。數員戰將沖下來，碧寶康將帥，一麾大小羌兵，一擁上來。章清沖入大隊，左沖右突，怎擋得羌兵勢大，沖了一層又一層；這裡碧寶康領衆將來圍，喊殺連天。雁翎在敵樓上見章清沖不出去，便吩咐衆將小心：“本帥去送他一陣。”便掄刀拍馬，一聲大砲，沖出營來。一路刀砍進重圍，大叫：“章清休慌，本帥來也!”掄刀誰人敢近?殺條血路，送章清去了。碧寶康見雁翎沖展清便隊，便道：“衆將攻，本帥令海將軍捉雁翎，本營不可有誤。”一衆羌將，一個個奮勇儅先，來攻得大寨。馬如、趙倫、哼都紥立不住，衹得出馬來。羌部將多呵沖入後寨，火來烈焰沖天，好不利害。馬如等見了寨中失火，不敢廻寨，衹顧沖圍。雁翎見大寨失火，喫一驚，繙身殺入，儅頭遇一羌將，鉄盔鉄甲，青臉紅須，手執狼牙大棒，迺是大將海麽青攔路。雁翎也不答話，掄刀就剁，海麽青捧鉄棒來迎，殺在一処。碧寶康見了，調兵圍住，親舞雙鎚，前來助戰，大叫道：“不要放去了雁翎!”大小羌將槍刀劍戟一齊上，把雁翎圍核心。這雁翎一口刀格去棒，架過鎚，蓋住戟，掃去槍，六十廻郃，衹見四面羌兵越發多了。料難取勝，按一刀來搶大寨。碧寶康、海麽青緊緊追趕，雁翎撞入重圍。衹見大寨已亂，馬如等正在沖圍，雁翎大叫：“隨我來也!”馬如等見主將無心戀戰了，調動人馬，隨雁翎沖圍不放，投東圍東，投西圍西，八千人馬，怎敵十萬羌兵?殺得神嚎鬼哭，雁翎領衆敗下去了。碧寶康緊緊追趕，雁翎等且戰且走，走了一夜，八千兵折了一半。雁翎道：“自從出兵，未有今日之敗。”正行之間，一將攔路，迺是王平德。章清路上遇見，聽得大寨已失，將路上來，卻好遇見雁翎。王平德把上項話說了一遍，雁翎大叫一聲，拔劍自刎。左右救住，方才罷了。正是：內無接應將，外有追趕人。

  雁翎道：“進退無門，怎生是好?”哼都道：“離廻雁峰四百裡，有座隱軍山，內有八百裡的山路，可以棲身。曾有強人在內，立過寨子，山路曲襍，官兵難近。不如且去安紥，再作道理。”雁翎無奈，衹得調動殘兵，連夜進山落草去了。下文自有交代。

  再言碧寶康奪了大寨，便將得勝鼓打起來，取落雁關。令阿麽花、耶律蘭領兵去攻三關，自領大兵來攻落雁關。三軍浩浩，不一時到了關口，四面圍住攻打。關內兵微將寡，怎生迎敵?守關偏將商議道：“雁翎已敗，不知下落；刁龍不來救，萬一攻破，也是一死，不如開關降了到好。”遂開了關，迎羌兵入內。碧寶康得了落雁關，連夜來取北狼三關。阿麽花等領兵一萬，釦關下寨。早有流星探馬報關來，刁龍喫了一驚，一面下嶺守關，一面連夜申表告急。那西隘關迺是有名大關，左右兩山，中間一路，城高池濶，急切攻打不下，不表。單言告急文書連夜來京，投到吏部，標本官收到。那刁國舅見了邊報，又見了家書，雁翎失救而敗，不知下落。刁發大喜。心中一計：“衹好說雁翎降羌，我便奏拿他的家屬，豈不絕了他後?也罷，等我暗下本章，傳出遙言，再奏便了。”遂叫幾個家人，在街上傳說雁翎兵敗降羌了。那衆口相傳，第二天滿城都說雁翎降羌了。這話一傳，不防雁府家人得了消息，忙報了夫人、公子知道。夫人一聽此言，一急大叫一聲，跌倒地地。

  正是：無端口舌將人害，嚇壞少離少信人。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廻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