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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2 / 2)


  章玉碗虽然也受了伤,每根骨头都透着疼痛,却还有闲心调侃他。

  陆惟叹了口气,睁开眼。

  “从前殿下玩笑,我不以为然,如今看来,我的确是个倒霉鬼丧门星。”

  这话没头没脑,旁人听了定是莫名其妙。

  但章玉碗却一下就听懂了。

  以前她老说陆惟是个倒霉鬼,这次陆惟滞留洛阳查案,只身赴险,公主进来找他,实际上也是在冒着性命危险。郑家的疯狂的确是受了蛊惑临时起意,但谁又能保证做什么事一定从都到尾都算无遗策?便是陆惟这等缜密之人,也不可能。

  有些事情就是得深入虎穴,才能得到虎子,若事事惜身,一丁点风险也不肯去冒,他们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章玉碗原可置身事外,甚至不必亲自假扮贺氏身份进入山庄,她只要让侯公度带人过来,设法找到陆惟,也算仁至义尽。可那样一来,浪费的时间就太多了,若非将心比心,把陆惟放在心上,她怎会舍命相救?

  “胡说!”她噗嗤一笑,“陆郎这是记仇了?”

  陆惟摇摇头,顺势将身体半靠在她身上,倒是毫不客气。

  “你怕我死,却不吝自己去死,我不想你死,除了救你,还能怎么办?你不爱惜自己的命,我就替你爱惜,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他听见公主的话在耳边响起。

  声音很轻,却似惊雷一般,将心也炸得微微颤动。

  “那你往后可就丢不开我了。”陆惟喃喃道。

  声音很轻,轻得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听见。

  他们下楼时,郑好娘也搀着陆无事走出来。

  郑漓死死盯着她,双目通红,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贱妇,还敢背叛郑家!”

  “人人都背叛郑家,连郑月都想扔下平日最宠她的父亲独自离开,凭什么我不行?”郑好娘直视他,眼神不见以往的怯懦,郑漓被她气得差点吐血,却不知她这样的勇气,也是从公主先前一番话得来的。

  因为公主对她道:人无法选择出身,却可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十年前我在去柔然的马车上,也曾怨恨过我的出身,若不是公主,就不用去和亲了。但是从小到大,我所吃所穿,民脂民膏,享受了许多人一辈子也享受不到的,自然也应该负只有我能负的责任。

  在郑家护院攻入这座小院之前,没有人知道郑好娘独自端坐在院子里,到底想了什么。

  公主的话在她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郑好娘凭着这番话,将自己过去许多年的破碎不堪一点点捡起,又一点点缝起来,将它们织成衣裳,披在身上,化作对抗郑家的勇气和铠甲。

  “父亲,你之所以对我格外苛刻,只不过是因为你在我面前,最能往死里糟践。唯有让我越痛苦,才越能让你感到身份地位没有被挑战。否则,你在郑家看似风光,实际上上有祖父,下面又有你的兄弟和儿子,他们也并不是不觊觎你的位置的,你又不可能对他们如此肆意,就连郑家护院仆从,对你也有用处,你得维持自己在外面的好名声,你只能在我这个庶出的女儿身上,极尽发泄你的权威。”

  郑好娘从未想过自己能当着郑漓的面平静说出这样一番话。

  郑漓自己也没想到。

  他难以置信看着印象里懦弱寡言的女儿,仿佛在做一场梦。

  梦里的郑家依旧风光,依旧是洛阳城第一世家,连洛州刺史都得让其三分薄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火光四起,死期将至。

  “啊!”

  郑漓忽然疯了一样挣扎起来,拼命扭动想要摆脱牵掣,甚至去抢士兵手里的刀,却直接被刀背重重敲在后颈,人直接往地上一趴,消停了。

  此人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除了郑好娘,没有人会去关注他。

  章玉碗问侯公度:“郑家还有个汉人模样的柔然人,和南朝使者,别把他们放走了。”

  侯公度点头:“殿下放心,山庄内外都被围起来了,他们插翅难逃,瓮中捉鳖便是。”

  施默和周颍还真想跑。

  在侯公度带兵闯进来的前一刻,他们就预感到事情不对了。

  两人原本是跟在郑漓身后的,在察觉情况不妙之后,果断趁着混乱分散逃跑,但侯公度何许人也,在东都山庄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他都能快速找到公主等人,慌不择路的周颍很快就被逮住,带到侯公度面前。

  “我是吴王舅舅,你们别杀我,吴王会赎我的,他会高价赎我的!”

  此时的周颍,已经浑然没了不久前怂恿郑漓杀人的阴狠。

  把别人性命捏在手里,和自己性命被别人捏在手里时,他完全是截然不同的面孔。

  “吴王派你来洛阳郑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章玉碗一步步来到他面前。

  她提着剑,衣裙半数浴血,神色即使平静,周颍也有种自己下一刻会变成剑下魂的恐惧。

  “周颍,你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你不要浪费彼此精力。”

  公主将淌血的剑往前移动,抵在对方喉结上。

  锋利剑锋霎时刺破皮肤。

  周颍看不见自己脖子上的红色,却能感觉到瞬间的刺痛,他变了脸色。

  “你招了,我们皆大欢喜,我也可以不杀你,留着你为质,等辰国来换。但你要是不肯说实话,非要兜圈子,那我杀了就杀了,吴王只是没了舅舅而已,又不是没了亲爹亲娘,他纵有泼天富贵,一个死人也是享用不到的,你说是不是?”

  周颍嘴唇哆嗦,天人交战。

  他没想到自己怂恿郑漓杀人未久,自己就尝到变成猎物的滋味了。

  在此情此景之下,他也实在是编不出什么瞎话借口,就算能编出来,未必能瞒过眼前几人。

  “郑家,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吴王殿下,和大辰,从来就没想过郑家能发挥什么作用,无非是想借着他们干的事情,掩人耳目,拖延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