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六 利维坦

它真的是在玩，或者是在跳舞，就像是迎合着气流变动的某种有规律的舞步。巨大如山岳的身影在海面上缓缓旋转着，就像是搅动海水的汤勺，海面波涛汹涌，一个个漩涡像是银河系一般在神兽的身下出现，大漩涡连着小漩涡，就像是葡萄串一般。而且更为奇诡的是，巨大的身影还发出了一阵一阵有节奏的闹声，像急刹车一般的刺耳声响在海面上随波传荡。

“听，粑粑，它好像在唱歌。”雨瞳轻声道。

我静了下来，侧耳倾听，所有人也都和我一样，陷入了沉默之中，静静聆听着神兽的歌唱。

神兽似乎真的在唱歌，但是绝对跟优美和悦耳谈不上关系，比起歌曲，它更像只是在没有什么曲律可言地随便哼哼，抒发自己内心的情绪，那声音类似于鲸鱼发出的吼音，但显得更尖锐而细长，比起唱歌，倒更像是小孩在哼哼唧唧。

狐仙儿微微抬起她那弧度优美的皓白下巴，在狐火的照耀下，她那漆黑如染墨的眸子里曳动着清亮的光芒，她轻轻地乘着姑获鸟飞升而上，道：

“它……好像很孤寂。”

狐仙儿身为灵兽，自然对神兽的情感洞悉更为细腻，她能够感受到神兽那浩淼轻灵的歌声之中传递出的某种更深层的情绪。

随着身上的海水渐渐退去而去，在光雾和狐火的照耀下，黑色的庞然大物也终于如雾散后的庐山般，渐渐露出了它的本体。

乍一看，伫立在我眼前的似乎是一座从中间断裂开的黑色山峰，但是当我把视角拉远时，我才蓦然意识到，原来这座山峰仅仅只是一只巨大生物钻出海面以上的头颅，这只生物应该像是一只巨大的鳄鱼，鳄鱼那尖长的突吻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接近两千米的高峰了，这只鳄鱼是仰着头的，它面朝着漆黑的天空，土黄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幕，两颚张开，倒勾的利齿密密麻麻地交错着，像是两片由无数尖牙组成的对襟森林。

无数的狐火如同萤火虫一般点缀在它周围的空间之中，随着暴雨和肆虐的气流四下浮动，把它装点地无比梦幻而美丽。巨鳄的周身覆盖着鳞甲，表面呈现出颗粒状和带状纹路，就像是韧性极佳的钨钢锻造而成，它之所以能够在海面上缓缓转动，是因为它那带鳍的五趾前肢和带四趾的后肢在海面上滑稽地滑动，同时它那被盔甲覆盖的侧扁长尾也不断地在海面以下的区域呈S形来回扫动，所以居然能够以它那笨重的躯体奇迹般地漂浮在海面上。

这只长着嶙峋峻峭的背鳍的巨鳄在海面上微微露出了它的身体，就像是海面下突然升起了三条并行不悖的长城，起落有致的垛口和障墙都清晰可见，而这三条长城仅仅只是这只鳄鱼背部凸起的一部分而已。

“我的玄牝啊，是鳄鱼……”我呆骇地道，“可以媲美一座海岛的超大鳄鱼啊。”然后我转向了一旁的克丽丝蒂娜，问道：

“克丽丝蒂娜，这是什么神兽？古籍上有记载过这只神兽的资料吗？”

克丽丝蒂娜那被海水打湿了的酒红色长发在夜风中丝丝展开，她蹙起了如火的眉毛，道：

“不知道。九头纪和五龙纪的资料并不详尽，很多古籍都失传亡佚了。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但应该是九头纪的神兽之一……”

狐仙儿漂在我的身边，目色凝定地道：

“我倒是略知一二。妖兽的历史比人类历史长得多，所以根据妖兽内部传承的一些文献资料，我想，这只神兽，也许是利维坦。”

“就是《圣经》里提到的那种海怪吗？”我心中忐忑不安地道。“我还以为那是鲸鱼来着……”

狐仙儿转过脸来，看着我，道：

“在很多文献里，利维坦也都被描述成鲸鱼或者海蛇，但在少数的文献里也被描述成是鳄鱼，那应该是因为它实在是太大了，一般人都没有见过它的全貌，都只能远远看到它的背鳍或者脑袋的缘故吧。”

矮子一拍脑门，然后贼笑道：

“原来如此啊……普通人类的肉眼能够看到的范围极限也就四千多米，超过那个距离，地球表面的弧度效应就呈现出来了，在不是高空的情况下，人眼是不可能看到神兽的全貌的。嘿嘿，仙儿，一定是因为这样对不对，我多聪明？”

狐仙儿哼了一声，撩起眼眉，没有多看矮子，轻飘飘的视线重新落回到了海洋中的巨无霸身上。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知道日本月世界凭什么夸下海口拿下它。

日本月世界的普通骑射已经开始散开来，一直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那是……什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狐仙儿忽然抬起头，望向了西部的天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