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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P4(paranoia,poison,personal,promise)」(2 / 2)




麻由子还是一样东张西望地在周围进行像是在找东西的动作。看起来似乎是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脸又朝正面固定了下来。久屋小弟应该是已经很熟悉之后会发生什么,微妙地紧张了起来。他的眉毛上扬,感觉整张脸都像被往上拉了似的。



然后今天的快乐时光又开始了。右手面包;左手头发。「唔喔喔喔喔喔喔!」他的声音光是在夜晚中回荡还不够,甚至连我的鼓膜都被那丑陋的悲鸣给摇动着。毫不考虑窒息的可能性,面包被塞进他的喉咙深处,他的眼眶溢出了泪水。



因为我只是一名观众,所以在见识到这么精彩的男女搭档表演时,只能报以感动的泪水。开玩笑的。其实我很想飞奔过去加入,脚趾头都蠢蠢欲动了。如果是我,不会拉住头发让他抬头,而是会直接塞进他的鼻子。因为这个方法比较容易让眼球看见地狱嘛。我啊,可能是因为看着大人的背影成长,所以个性似乎有点扭曲了呢。



小孩子的成长期是教育的最好时机,这或许是真理呢。嗯,真的。



喔唷,一不小心将视线离开了久屋小弟,太失策了。他的一举手一投足——虽然办不到。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错过他的颜面表演……哎呀呀,第一部好像已经结束了。



被逼到将近绝食,呈现痨病鬼风的久屋小弟以夸张的模样吞下面包。他的头一下子上仰;一下子又低垂;不时还会噎到,感觉就像整个身体的活力都集中到头部了呢。



但是还没完。夜晚还没结束。接下来是第二部,水攻篇。麻由子准备了装在宝特瓶里放置在夏天的仓库里一整天,度过高耸险峻的温热之墙的水。哎呀,这么说起来,就算阳光没有直射进来,在这种炎热的天气下,放在这里的面包有没有坏掉啊?如果现在是梅雨季,久屋小弟肯定会变得更像痨病鬼吧?



转下宝特瓶的瓶盖,咕嘟咕嘟地对久屋小弟进行水攻。将瓶口硬塞在他嘴里,将他的下巴一把压住使宝特瓶倾斜。「咕嘟咕噗!」啊啊,今晚的旋律也很美妙。虽然有点悲哀的是,指挥者似乎对这音乐兴趣缺缺,不过因为听众相当满足所以就原谅她吧。前提是如果我有这个资格。



水流枯竭。今晚份的宝特瓶已经见底,麻由子将空瓶丢在仓库一隅,塞回口塞,在最后又进行了一次摇头运动作结,然后就因为今天的轮值结束而打道回府。



虽然没有钥匙可以上锁,不过那道被半吊子地拉下的铁卷门应该能发挥代替效果。我在阴暗处目送彷佛只是去便利商店购物;面无表情的麻由于离去。



……不过,唔——我歪起脑袋思考。



以她锯子般的神经,对绑架对象虽不体贴,却有意识地不对其加害呢。绑架的过程除外。



饲养人类虽然是有钱人的兴趣,但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有趣。



不过,揭开这行为是种游戏的事实没关系吗?算了,这或许也是我身为女主角的任务吧。



毕竟我也在这个舞台上,不能老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一旁看戏。



接下来,做为一日之始的招呼果然还是该有活力一点。这可是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开朗的与人来往的基本原则喔。



这是我的父母教我的。



「嗨~晚安——我是会以疑问句回复命令句的社会的渣滓唷。唷唷。」



我以不会扭到脚踝的程度,摇摆作态地缓缓走近。还在承受水灾之苦的久屋小弟抬起头,对已经十分熟悉的来访者投以恶狠狠的眼神。以身为一名人类来说,他被调教地真不错呢,敌意到现在都还没有衰退。要是变得温顺,那可就不有趣了。



连在室内都要打伞,逐步进逼的怪人;与一整天都被绑在柱子上生活的奇人第三度交会。



经过一天,久屋小弟周围的恶臭更是张牙舞爪。感觉光是吸到一口气就会陷入严重的状态异常呢。然而即使学会这一招,我也不会想使用呢。



麻由子的鼻子是装饰用的吗?不过说起来,外表本身就是类似装饰品一类的东西嘛。



「在这里借住虽然不必付房租,不过看来居住的舒适度保证是最差的呢。」



我蹲下身迎上他的视线。真不想碰他啊——虽这么想,但还是将他的口塞拿掉。



「呼哈……妳这家伙到底是谁?和那个女的又是什么关系啊?快点救我出去啦!」



才刚解放他说话的能力,质问与命令的联合部队便伴随着唾液与水的渣滓,像是要盖满我全身一般突袭而来。犹豫着要不要用伞挡住,但最后还是以蹲着的姿态向后退了一步。因为我的下盘很没力,这样蹲着移动还挺辛苦的。嗯,偶尔还是用站的好了。



「喂!快一点啦!回答我啊还不快救我!干嘛啊妳这家伙发什么呆啊!喂!」



和单相思的异性约会,正在快乐地用餐时有一滴酱油落在衣服醒目的位置上,大约就是这种等级的令人难过的脸孔,今天也啰嗦地吠叫着。我明明在两天前就拒绝过他了。硬是拉扯当不成颈环而变成手环的麻绳,身体不停做着对自我的主张,这只是徒然让手腕受伤罢了。还是说这是为了让今晚有一夜好眠的小小运动呢?



这么说起来,次郎好像不太吠叫呢。不自觉地便从他的控诉联结到对别的事情的感想了。



「别这样别这样,冷静点,因为我一点也没有那个意思要救现在的你。不管你怎么挣扎都只有绝望喔,今晚也是。请你别对我有过多期待。」



我拒绝了晚辈夹杂愤怒的命令。说起来,向身分背景不明的人说「请救我」,然后对方会回覆「我救你」,会相信有那种事的人毫无疑问地绝对是傻子。不过因为太感同身受,所以这件事就说到这里为止。因为,现在回头反省年幼时的自己有多愚蠢,也无济于事了嘛。



「这算什么啊!真是、可恶、搞啥啊……莫名其妙!气死我了,而且肚子又不舒服……」



哎呀呀,低头哭起来了。看来他是被宠大的吧,Guts有点不足呢,这样子能施展出什么必杀技呢?不过,要是改名为「敌人的2号」也没关系的话,你就保持这样也行啦。



「唔,这个画面看起来,反倒变成像是我在欺负他了。」



这不就会招来那种,明明是在安慰在走廊低头哭泣的学生,却被刚好经过的老师怒斥「是妳欺负他吗!」的误解吗?那样子会令人很生气呢。哭的那个人明明只要解释一下就没事了,关键时刻却只会流着泪,表现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给老师看。



……呼,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另外,若说我在欺负久屋小弟,其实好像也对。为了在这里挽回名誉——老大,现在该怎么办?就施舍给他吧。收到!



「虽然不能直接帮你,不过至少就帮你消除一点压力吧。你想问什么我都回答喔。」



被不讲理的行为伤透了心而啜泣的少年,此刻仰头打量起我这个人类。我也观察回去——眼球充满困惑;表皮则像是柑橘。肌肤因水分不足而干燥。



「妳究竟是什么人啊?」心情平复下来以后,「妳这家伙」晋升为「妳」。



「我是愉快犯啊。虽然可能有误用的嫌疑,不过这应该是最符合我现在的立场的词汇。」



不过,我已经做好要是踏错一步就会变成右边是被害者;左边是加害者的立场的准备了。



虽然久屋小弟看来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说法,不过我要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更信任我呢?要骗人就得让对方先相信自己,就是这一点最麻烦。



「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就要走啰。然后我明天也还会再来嘲笑你。」



啊啊,刚才忘了说,我现在正笑着喔。大概是拿剪刀把蒟蒻切开,薄薄地伸展开那种微笑,不知道这有没有将我的愉悦成功传达给周围?



久屋小弟不知道是终于想通了;还是因为想抓住救命的稻草,以低调的声音放慢速度,丢出成堆质问。



「他们已经开始进行那个游戏了吗?还是说他们在等我?」



「呵呵呵,他们还在等你喔。讨厌,我得快点放你去找他们才行呢。」



因为看他表情一瞬间绽放开来,于是做再调整。你只有生气的表情才有看头呢。



……啊啊,应该加上这一句才对呢。骗你的。



「那就快解开绳子啊!妳到底想干嘛啊!」再度点火。看来愤怒是这孩子的原动力呢。



「我不是说了吗,什么也不想做啊。不过也还没到变成植物那种等级就是了。没错。」「妳有完没完啊!我杀了妳喔!」「哎呀呀,真是个无法达成的杀人预告。想杀的话就杀杀看吧,不过我觉得在那之前你该先知道一件事。」



倏地,我将手伸向他因为总是低着头而和太阳没什么交情的脖子。



拨玩着他浮凸的颈动脉,身体传来一阵颤抖。喔呵呵,真想把它切断。



「对我来说,要杀了现在的你可是很简单喔。」



保持适度的恐惧感,是持久的诀窍。人生如此;拷问亦然。



然而在这之后的瞬间,我期待的要素并没能染到他的身上。



他以天真无邪的、去除了苦痛的少年的表情,轻轻地撢掉了这个威胁。



「那当然啊,这还用说吗?」



「咦?耶?可是,你的意思是你会死也是理所当然的啰?」



我朝他送出的钉子,咕嘟咕嘟地沉了下去。



「嗄——?唔,是会死啦,不过,也就是那样而已吧?人死了以后就一了百了了吧。」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他露骨地摆出这种表情。我被当作怪人看待了呢。



……唔嗯。威胁落空,有点小难堪。我有点丧气地收回自己的手,开始进行脑内会议。



这个蜈蚣的尾巴拥有独特的价值观呢。老大,现在该怎么办?驱除他吧。现在还太早。那不然就转换场所吧?好主意,老大。



连忙起身决定离开。察觉我的意图,久屋小弟又吠叫了起来。无力的看门狗实在麻烦呢。



「喂!我的问题还没问……不对!快救我啦!为什么不救我啊!告诉我啊!」



「服务时间已经结束了喔。」



话说完,该将口塞塞回他嘴里了。老实说,因为上面沾满了口水,我实在不太想碰它。



「喂!最…最后一个!我要发问!」感觉像机智问答的时间到底前的垂死挣扎呢。



「好好好,你想问什~么?」回复的同时,手也没停下动作。



「右手……右手还好唔呜呜呜!」作业在发问途中完成。



「放心,我妥善地帮你保管着,你要是能快点来领取就好了。」



我也变得相当熟悉封口作业了呢。练习一下说谎吧——不知道以后能不能靠这个吃饭?



然后起身,将构图改变为俯视之后,继续说道:



「对我来说,追踪刚才那个女孩才是主要目的,陪你打发时间只是附赠的。要是附录比本篇还精采,那不就重蹈附卡片的点心的覆辙了吗?」



没有什么事会比察觉自己的本末倒置,更令人对自己的缺乏计划性感到绝望了。



这是老生常谈就是了。话说回来,『那个』是不是也在宅第里说过一样的话啊?



走到仓库外头,确认铁卷门的位置已经拉到没办法比我的脖子更低,然后呢喃:



「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对我自己这老爱装好人的性格,有时还真感到厌烦。



想踢飞脚下的石头,结果却华丽地一脚踢空。「喔、唷、唷!」玩着跳房子游戏然后模仿伞妖怪(注:日本传统妖怪,身体是伞,只有一只脚,所以是跳着移动)的动作以免失去平衡,接着若无其事地踏上归途。



我从一开始就想好解决办法了喔,问题只在要由谁执行而已。



而因为找不到适合人选,所以只好绕一大圈想别的方法。



嗯,真的吗?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



骗·你·恶·啦——



然后这次是隔天早上了。



「来,这是全部的教科书,我用过的参考书也给妳。有点重喔。」



「谢谢你的关心。嗯——挺轻的啊?」



「不不不,请不要把我家的狗扛回去。」



「哎呀,男生被公主抱很难看吧?」



「呃,我不是指这个……这样的对答,根本就和那家伙同一个模子打出来的嘛。你们真的没有亲戚关系吗……啊,不,如果是的话,应该也会知道那个……啊——重点是,禁止绑架!」



「完全正确。你说得太有道理了。」真想拜托你,务必好好指导鞭策一下麻由子呢。



把布雷克法斯特普雷。欸葛贝利伊特。迪丽雪斯帕拉代斯。欧~麦~匹克却~麦逼优得佛?依特~诺特~朱因克艾斯瓦特。咕嘟咕嘟。路克贴雷逼俊~咳咳毕~逼、逼俊~嗨括了踢。普罗猿丸夫高尔(注:出自藤子不二雄的『プロゴルファー猿』,中译『高尔夫顽童猿丸』)……「这样不行呢。」对放在桌上的英语课本用大外割。令人舒畅的效果音在天花板回荡。



「汤女哥哥滚到地板上了。」



「……谢谢。因为把左脑和右脑分开来想事情,害我理性的部分似乎有点松懈了。」



因为缺乏判断力,所以将全权委托给了大脑中线的第三者,结果现在甚至不由自主地看见地板上铺满了一捆捆钞票的幻觉。骗你的。顶多是努力鉴赏电视的幻影而已。



不过,外来语真是难到让我都没了舌头(从没了用处衍生而来)啊。



「在这间宅第里随自己高兴过活就好」——遵从父母这种教育方针的结果,就是我变成了一个锁国少女。这么一来,实在是没办法胜任妹妹大江茜的家庭教师呢。



算了,就算是除了我以外的头脑健全的人,对此应该也是头痛药离不了手吧。



真不知道妈妈和菜种是怎么面带笑容,把她教成一个一减二等于三的孩子?



之前曾经尝试让这孩子在超市结帐,结果收银台的氛围变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差一点就要被带去地下设施(里头的办公室)了呢。



「呜哇——灰尘要掉到饭里了——」茜的双手在餐桌上方啪哒啪哒地挥舞,反而更让灰尘飞舞而起,再这样下去灰尘搞不好会直飞上有顶天(注:佛学里的天名,因为在有形世界的最顶,所以称有顶)。直接让餐具避难不是比较快吗?



从金子同学那里接收过来的国中教科书,虽然没必要去确认这对茜大小姐的情操教育是否适用,不过在试读一下之后就变成眼前这副德行了。败得彻底。



「人类的性能,比我想象的还要来得高很多啊。」



一句话道尽我的感叹。因为我的地球已经达成了语言统一,所以写在这本书上的拼音就等于是宇宙语。而大半的国中生竟然都能加以解读,这真是这个城市不能公开的恐怖之处啊。



而所谓主观这种东西,好用的程度和方便性都让我赞叹不已。以我的角度来看,茜就会是个稍微有点笨的孩子,但是实际上若说到学习能力,她却是远胜于我。



也就是说,若由世间的角度来看,会压倒性地认为我才是笨蛋。我也察觉了现在不是该打着阳伞摆架子的场合。应该说,我反而才是那个该去念书的人。



我该屈服吗?还是该重新背起书包?唔——后者……有苦涩的回忆。因为,背着那个去学校的第一天,都会被当成转学生看待。不过这也很正常啦,在那种不头不尾的时间和学年,突然有陌生人进入自己的班级,要是这样还被大家接纳当成朋友,我应该会大喊「我才不会上当呢!都市是很可怕的!」然后抱紧自己的钱包吧。以上是由骗你的占四成;过去占六成的回忆录。



好啦,继续把现实当作玩具,进行对眼部的保养吧。



外头,天气预报说今天是阴时阵雨。看来会变得很闷热啊;心情也变差了。即使没有阳光也要制造出热度就是夏天的志气。我行我素地释放出完全不迎合世间所有生物的温度,这一点真是太美好了,真是有够大方。这正是浴衣的季节。



不过要是冬天也穿浴衣,就得把辣椒不是加在料理里;而是涂抹在身上了。



「哥哥、哥哥——」



「嗯——?」



得到期盼已久的妹妹角色了!不过我并没有这么祈求就是了。



我既不是大人也不是小孩而是姐姐喔。



「那个啊,我想出去玩——」



她传达完自己的愿望后便不停偷瞄我的左眼。不知道为什么,茜今天把椅子搬到我旁边大口地吃着饭。她的叛逆期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出去玩……哦,去哪里?」



「嗯——哪里都好啦,我最近超忙的。」



意思就是,我很无聊所以带我去哪里玩吧!不过,我又不是妳妈。如果大人和小孩之间的差别在于知性和知识,那么我是茜的监护人的这个图表,就像纸糊的一般脆弱呢。只要从侧面看过去就会察觉里头空空如也而遭人鄙视吧。



再说,我现在也没那个余力创造出娱乐。以现在的生活来说也办不到。



什么也不做就能活下去,这个愿望本身就有问题。嗯,你说这根本就是废话?哎呀哈哈……呼。现在再说这个也没意义就是了。



几天前窜过的静电,现在又咻地痛了起来。看来,也差不多该把它解除了。



哎呀,这是个就像搞错季节的旋风般,突然卷起的疑问。



为什么,我会和茜生活在一起呢?把她交给妈妈的娘家那边不是最妥当吗?虽然没有直接见过那里的外婆(她只要来宅第拜访,妈妈就会把我藏起来),但我也隐约理解,对方应该是个会疼爱孙女的人。



顺带一提,外公已经痴呆了。甚至大力提倡「鸡是虾子」,完全是末期症状了。



「姆姆姆——」「咩咩咩——」用手指戳着茜的额头转转转,思考该怎么安置她。



我自己之后该怎么生活下去……这就暂且先搁置一旁。有需要先征询茜的意愿看看吗?这孩子的个性不怕生,应该很快就能适应新环境才是。



「茜一一」「什么——?」声音明显地带着兴奋。啊啊,这么说起来,我没有先丢出改变话题的前奏,所以她以为我要提议去哪里玩吧。不过全部驳回。



「…………………………………」笑容停止中。看来,放着不管也不会重新启动呢。



「妳应该见过妳的外公、外婆吧?」得把提问切开进行才行。太长的疑问句,只要有一个地方让她卡住,就会对全体都失去反应。这孩子,连国语都是红字。



「嗯。我讨厌那些人。」



「很好。那么,妳要不要去和他们一起住?我建议妳这么做喔。」



「……………………………………」



「为什么又当机了?」



「因为,我家不就是这里吗?汤女哥哥又不在。」



「……唔——」感觉对话似乎没有成立。我用手指押着太阳穴,保持平静。



茜的认知能力并没有得到微调。就像用黑白电视机做色盲检查那样不协调。她的连接端于因为积满了太多尘埃,所以很难找出来啊。



「如果是在大江家,只要想吃,早上很简单地就能有热腾腾的炖菜摆在餐桌上唷。」



用食物钓她看看。这就是茜的小学生指数居高不下的原因。而且是古早的。



「我只想吃汤女哥哥做的菜啊。」



「呜。」这孩子的指数相当高呢。不过是指哪个方面我就不明说了。



「不过啊——」「哥哥——」「嗯?」



因为彼此都是不需要空气(注:日文中空气指氛围,因此不需要空气意指不察言观色)的宇宙生物,所以打断对方的话根本是家常便饭。



「俺,自从和汤女哥哥到这里以来,就一直没再想起桃花的事。」



淡淡地,表情也没有变化,没能在她的心中钓起什么渔获。



「……这样啊。」



不追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单纯地给予肯定。我有自觉这便是我被赋予的职责。



「啊~呜~!」又暴走了。茜把剩下的饭和煎蛋全扒进嘴里,再喝一大口水把食物吞下,然后用力往嘴巴一擦:



「因为很莫名其妙所以我要出去玩了!」



「喂,等一下……」



「我吃饱了!咻——!」



以声音将大气撕裂之后,茜就一溜烟地跑走了。「……真是个让人伤脑筋的孩子啊。」



明明给过她忠告,要她刷过牙再出去的。骗你的。



这算是被跑掉了吗?



「而且竟然连玄关的门也没关。」



意思是要我追上去吗?我想,结果应该只有陌生的蚊子会登门拜访吧。



为了让自己涌起去把门关好的气概而打算进食,但是餐桌上已经只剩下白米,因此蓄积不起来。煎蛋可是两人共享的,不过看在她还在发育期,我是不是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可是啊,茜……」



已经确定会崩坏的生活,怎么可能什么行动也不采取,就让它这样继续下去?



我的世界也即将衰老。要举例的话,比方离世界末日还剩最后一个月,但我们却仍然得为了生活下去,在小小的城镇里争夺许多东西——世界末日群像剧小说,锐意执笔中……不过方向性相当受到谜的电波影响而扭曲。我的大脑有一种像是长出了一堆突起物似的,超讨厌的感觉……这个也流行过呢,记得是。回忆总是长存于梦中啊。



关于如何安置茜,真希望能有不只是退路;而且是离悬崖边远远的那种余裕啊。而我的逃亡路线是……老家。喝!笨蛋的剎车好像没发挥什么作用耶,佐内利香?



「……呼、嗯?」



将叹息在中途吞下。哒哒哒哒!茜跑回了玄关。看来这孩子是赤脚跑出去的啊。这种把地球当成自家庭院的行为真是豪气呢。骗你的。



「喂,哥哥——」明明都已经四目交接了,茜还是发动了大声呼喊及双手挥舞。



「为了避免邻居误会我的性别,请以超音波呼叫我。」或是把门给我关上,快一点。



「外面掉了东西~」



「这种事常有的吧,像是掉了小狗还是账单还是人一类的。」



「我可以捡回来吗~?」



「要看那是什么东西而定啊,如果是生物,对牠喊声『要坚强地活下去』以后就别管了。」



「嗯,不是活的耶,是右手~」



「……哪一种生物的?」



虽然姑且还是问了一下,不过拥有手臂的生物种类相当稀少,大概也就是类人猿左右吧?其他的都是脚嘛。所以,茜丢回来的回答也和我料想中的一样,是一记软式棒球的传接球;而不是橡胶球的强力反弹。



「人类的~」



「我想也是。别管那个东西。」



将视线回到报纸,把她的发言打入冷宫……想了一下,茜是左右颠倒,所以其实是左手?



「记得我的是右手吧?」朝破铜烂铁堆瞥了一眼。「谁的~?」茜还没找到事情的突破点就以全身突击而来。因为是赤脚,要进来也等把脚擦干净了再说。「呜啊,」我强捏住茜下颚的肌肉加以拉扯并质问她:「掉在什么地方?」「房门前面~噢唷~」啪!我将肌肉橡皮筋弹了回去,「啊呜啊呜~」茜以双手捂着下颚。疼痛感消失以后她便开始在房里晃来晃去,总觉得那和麻由子画出的轨迹还真像呢。



所以,是左手。没有黄金一类的修饰物,纯正的左手。



要说在这栋公寓里有谁的四肢发表了独立宣言,想得到的也只有一个。



管理鹤里先生手部零件的,是吹上有香和大江汤女。不过,大江汤女因为得到关爱的眼神而从候选人名单中除名,所以就只剩下吹上有香了。



不过,撒手不管的这种状况……呵呵,撒手——忍住不这样暗中窃笑后加以判断,若非陷入不由自主的状况,她们应该不至于把参加资格公然丢在外头。



如果他们还想把游戏继续玩下去的话,自然是如此。但是这种时候才更要反向思考——如果想让这游戏结束的话。



「……………………………………」



就算在这个阶段思考错误(字不知道有没有选对?)(注:日文中,思考错误和尝试错误同音)也没有意义。



或许也只是那只和鹤里先生无缘的左手,在被现代的武士试刀砍下来以后,「因为这不是烟屁股所以丢在路上也OK是也」,然后就丢在那里了。



总之首先就以自己的肉眼去确认一下遗失物吧。



没什么啦~只不过像是要照顾的迷路小孩多了一人那样,手又多了一只而已啦。骗你的,才怪,所以真是麻烦啊。



第三届鹤里会议,在以紧急为名的特别召集下展开了。



其实若选择风云突变、电光石火、十万火急,或是跳楼大甩卖一类的词汇来修饰,好像也不错呢。虽然都是表示迅速的字眼,不过似乎都有点过了头而变得会让人反应不过来。



「不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像是在夏季放置了三天的炒面,给人这种印象的小今小弟抱怨着,扬起下颚指向那个对象。我也顺从地将视线转过去;艾莉娜小妹妹则是从一开始就持续观察中。



吹上有香的尸体被破坏了。不过身体大致上看来还算完整。



她的身体像素描人偶般被玩弄,关节遭到破坏,飘着一股即将加入美术准备室里肥料行列的氛围。手肘、手腕、脖子、腰、指尖、膝盖、脚踝,全都变得和正常的方向相反,进入了镜子反射的入门世界。



死因是……哪一个呢?我是检视尸体的外行人,加上不能使用科学调查作为辅助,实在没办法掌握哪个部分的危害比较大……大热门应该是脖子吧?黑马则是大脚趾。



成为尸体的有香小妹妹今天似乎也是第一个到达这房间——第二个抵达的小今小弟是这么说的。说起来,如果犯人是野并绘梨奈,那么顺序应该也做不得准就是了。



凶手,就在这些人之中……吧。因为,能打开鹤里先生家的房门的,也只有包含有香小妹妹在内的四个人而已。



而因为弃置位置的关系,在超市大量购入的食物无法全部放进冰箱,无奈之下只能暂且放在一旁——类似这种感觉的有香小妹妹。在树立起角色的地位之前就死了呢,是预定死后在衍生作品中登场吗?不过好像不太可能。



而且,她杀害了鹤里先生的可能性也并没有因此消失。这下子没办法取得她的自白了,真是严苛的状况啊……啊,虽说有点晚了,不过现在来做一下她的人物描写好了。



吹上有香小妹妹是花样年华的女高中生,十七岁,不过是享年。脸蛋小巧,让人不禁会联想到保龄球呢。不过现在则是变得像腐烂的高丽菜就是了。决定了,就把她塑造成能玩弄死亡的轻佻角色好了。因为是骗你的,所以请虚构的幽灵们原谅我喔。



鹤腕(鹤里先生左手的简称)在曝光之前被我收起来,放在房间里的一角,摆出昆虫不知何时会一拥而上的架势。



啊啊,说到虫,以前我曾经被双亲揶揄说我就像蛾一样喔……哎呀,明明是真的,但是全国的大家却写了很多煽起疑心的信来呢,这是为什么呢?



我站起来,走近有香小妹妹的尸体。一阵扑鼻的恶臭袭来。是人类内侧的臭味;还有生肉的臭味。虽然还比不上久屋小弟,不过这对女性应该是一种屈辱吧。



从有香小妹妹衣服里露出来的,是携带型音乐播放器。因为我今天使用英文过度,所以正式名称没能在我的记忆中出现。决定借来一用,然后回到原位。



见我回到位置上,小今小弟不悦地开口:



「真是扫兴。」



小今小弟放松姿势伸长双腿,以不愉快的眼神瞪着有香小妹妹的尸体,口中嘟哝着夹杂不满与埋怨的低喃。



「推测谁是犯人,客观上来看只是三选一的问题;如果是当事人更是只剩二选一。唉——早知道会这样,应该等计划拟得更好一点再开始。」



小今小弟因为游戏经营失败而感叹,夸张地叹息。表现得这么露骨,你要叫有香小妹妹把脸往哪里摆啊?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了这个气氛,他立即放松表情,窥向我与艾莉娜小妹妹。



「我在说什么啊,我也有可能是犯人啊。」



「是啊,丑角很容易在结局摇身一变,这已经是惯用手法了。」



「啊,而且还有白太这条线啊,他搞不好是躲了起来,然后把我们一个一个……不过啊,我们四个人想要的都不是这种游戏啦。」



「嗯嗯,比起惊悚,还是推理好一些。」



我表面上应付着对话,心里则在检讨今后该作何打算。



……嗯~当初没料想到还会再追加出现死者呢。



而剩下的两人,似乎也没什么「下一个就是自己」的危机意识。抽身的时刻……话说回来,当初别淌这个浑水不就是最好的办法吗?……人生真是麻烦啊。



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也会落得像桃花那样的命运吧。



「总之,得先处理一下有香这个臭味才行。臭死了。这味道要是漏到外头可就麻烦了。」



和内容背道而驰,那口吻听起来一副冷淡又嫌麻烦的感觉。臭味。的确,要是漏到外头,搞不好会为公寓带来新八卦。不过说起来,有香小妹妹已经回不了家了,要把她当作失踪吗?



有香小妹妹的双亲会怎么想呢?毕竟这已经是继久屋小弟之后的第二个人,大人们应该也会召开会议了吧?只能祈祷他们不把这当一回事,继续采取静观的态度了。



要是闹到警察出动……我可是会困扰给你看喔。嗯,真的。



「我说,绘梨奈妳啊……也太专心了吧?可恶。」



为了不让有香小妹妹的尸体直到现在也展现出来的素描魂白费,艾莉娜小妹妹从刚才起就在地板上摹写着那个构图。她以鼠妇般的姿势趴在地板上,拚命地画着。艾莉娜小妹妹,妳在画什么呀~?嗯~画偶豆朋友~



不只因为一动也不动很好画,独特的姿势更是增添了描绘的价值。



不过,如果这个孩子是犯人;而这都是演技的话,应该能拿到什么奖状吧?



从侧面偷看她的画。寄居蟹的旁边横倒着尸体人偶,构成一幅超现实主义的画面。



「好,改变路线吧!侦探与杀人魔的对决!果然还是要单挑啦!」



一个人炒热气氛,小今小弟奋斗着。



一个人描绘,艾莉娜小妹妹默默地持续作画。



然后我将刚才拿来的音乐播放器的耳机戴上,笨手笨脚地操作播放音乐。



从中途重新启动的音乐……这就是那个帕海贝尔吗?可是,歌词是日语耶?



从播放器的液晶屏幕上确认,显示的完全是不同的曲名。



滴、i、欸死……呵呵呵,从早上就练习英文,字母念得真完美呢。



不过总觉得这首歌,和那个帕海贝尔什么的是不同种类的音乐。只是直觉啦。



算了,应该是灌了很多不同的音乐,随心情决定要听哪一首吧。人都是这样的嘛。



而就像各式各样的人都是「人类」;不管哪一种声音也都是「音乐」。



而这里演奏的,是完美的超棒音乐呢。



因为殴打与血液飞溅的声音,都被美丽的音符之雨冲刷洗净了,对吧?



不管非日常出不出现,日常都还是会继续下去。



例如,即使眼前有人正在痛苦挣扎,濒临死亡边缘。



但是在世界某处的同一时刻,一定也有人是过着安稳的;和死亡沾不上边的每一天。



我重新体认到这件事的时候,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晴了。不过原因是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整理出一个头绪来。因为放晴的关系,东西全都从我的四周被撤掉了。



中午前,三人空转的会议结束后前往超市购物。我一向都在星期一或四把东西一次买齐。顺带一提,今天还在同一问超市里目击了麻由子,而她的身边还跟着一名男性。说到那名男性,他的爽朗指数大概是,如果把河岸边的小石头从鼻子塞进他的体内,就能从眼睛射出玻璃。更简单一点地说就是帅哥吧,that’s小规模。唔,右脚看起来有点一陂一跛。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像是把泥浆以下省略的笑容,不停向麻由子搭话;却被彻底无视。不过从反方向来思考,这也代表他们之间不是一般的关系呢,大概是被当作比空气更不显眼的存在吧。不过那不关我的事。



麻由子的隐私,我只干涉夜晚的部分。



好啦,来买东西吧。



我每天都尽可能避免前来超市,所以才决定一周前来两次,一次把东西买足。



这么做的理由是——嗯,起因是每次茜都会跟着来。



「哥哥——这个这个!」



「好、好,零食只能买一包喔。」修正之前的感想,这孩子真像个幼儿园院童。



这四个月来,她可是把外头卖的零食给尝了个够。因为以前住在宅第里的时候,负责采买的菜种很讨厌这些东西,所以茜没什么机会接触这些点心。



「哥哥、哥哥~!」这次是强拉着我的袖子把我带了过去。



「好好好,哥哥来了~什么事啊~?」因为主妇们的视线很刺人,只好认真应对茜。



要是在下雨天撑伞;那把伞就会被淋湿啊。



「有庙会耶,妳看妳看,传单单~」她像找到点心区的小孩似地指着墙上。



「哦——」我以比豆腐还淡薄的心将其轻轻带过。



「兴奋兴奋。」不由分说地硬是咬了上来。毫不挑剔,在坏的方面来说就叫没节操啊。



「很遗憾,我里面的我一点也没有兴奋起来(注:原文オラはワクワクしてをい,改编自『七龙珠』中孙悟空的口吻)。」



「呃——上面写……八月…十七日。快到了耶!」



「那一天不行唷,要补习唷(注:原文为模仿『哆啦A梦』中小夫妈妈的口吻,ザマス)。」



「咻——!咻碰哒哒哒砰砰砰砰——!」「碰!」让她安静下来。



唔——她被教成一个不听人说话的孩子了呢。虽然已经不想再见到双亲的脸,不过看来大江家的血缘似乎是母亲那一方留下来的比较浓厚。不过要是像爸爸的话,大概会被提名为今年最大的悲剧吧,大概只比不是本世纪好一点点?



「不行吗~?」咬着大姆指,茜低着头,只有水汪汪的眼神向上看着我。



「我们没那么多闲钱啦。」我以真心话回应。



「唔,那我从现在开始都不买点心,把钱省下来。」她开始将零食从购物篮里拿出来。



「……………………………………」呼——继蔬菜涨价之后,今天的第二次叹息。



令人困扰的事愈来愈多了啊。



感觉和购物篮里一直被强迫推销塞进东西没两样呢。



这不是让我不答应也不行了吗?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