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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想在这个镇上悼念你-memories-」(2 / 2)




嗯,虽然妹妹的回答很别扭,但这种时候她大多会乖乖听话。



「我真正的目的就只有这个。」



「……没事的话……」妹妹的话到此打住,拇趾活泼地上下扭动,背部弓起,「呜~」好似想努力挤出什么话的动作。我顺着她说了一半的话推理,并说出口:「就滚回去?」大腿挨了一拳,看来这个答案并不正确。



「那个头脑坏掉的女人没跟你一起来吗?」「你说谁啊?」妹妹坐在我腿上,转过头来,从极近距离瞪我。「连哥哥也坏掉了吗?」「嗯。」正确。



妹妹的眼神由凶恶转为讶异。她很少有这种因惊讶而失去凶恶态度的情况。在我记得的范围里,顶多只有在山上不小心砍中我的手腕附近那次吧。



「我最近变得很奇怪,所以来找你修理。」



「……倒不如说,你从以前就很奇怪。」妹妹厌烦地移开视线回答。



「这么说倒也没错。难怪从以前就一直被妹妹踢来修理啊——」



我这个哥哥啊~向来就是被人踩在地面爬行,才总算能够重新找到自己应走的路,苟延残喘活到今天呀。刚才被踢了好几下,我的头已经修好罗。



「谢谢。」我露出最美好的笑容向妹妹道谢。我相信比起在外国人家里寄宿两个礼拜后传达感谢之情时的笑脸,我现在的表情更充满了诚意吧。虽然我的描述可信度为零,但妹妹似乎也有所感触,低头掩饰绯红的脸颊。对吧~对吧~被人诚恳道谢果然很不好意思吧。



这家伙果然是我的妹妹啊。我眼里的背景变得比早上更严重了,有如被泼上有机溶剂而溶解的图画,色彩模糊而斑驳。但唯一明晰的东西就在我的大腿上。



「啊,其实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嘛,结果还是有事的话就早点说嘛!」反应听来似乎觉得很厌烦。



我把突然想到的提议说出口。



「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惊讶的妹妹以宛如要把脖子折断般的速度回头看我。或许是太过惊讶,甚至还引起脸颊肌肉痉挛。怎么,原来要她惊讶,只需如此说就够了吗?真是白舔了……之类的妄言,仍记得妹妹肌肤触感的舌头是不可能说的。



「认真的?」妹妹的嘴唇若干颤抖。「是认真滴~」「认真回答我!」指甲戳进皮肤里,将我的脖子勒起。不过这只是小意思。平时早已习惯当小麻的对手,如此软弱的暴力我根本不以为意。即使呼吸快停止了,仍不需要慌张。但是为什么我会说出这种提议呢?



明明自从跟小麻在一起的瞬间起,自从我是阿道的瞬间起,已不可能达成这件事。



要是菅原有妹妹,或许还有蒙混过关的可能性……嗯~也许人总是在追寻得不到的事物吧。仅存的家人聚首,愉快地共同生活。听起来真不错。



作为我这种骗子期盼的梦幻故事,可说绚丽得恰到好处。我从未亲身经历过,只存在于我的想像之中,永远接近不了此般美好的家庭生活的事实,令我胸口隐隐作痛。



我可以顺便追寻另一个无法得到的事物吗?谁来给我氧气啊。「怪紫了(快死了)。」呼吸困难,再不宣告就来不及了。虽然说真的死了也无妨。只不过死后反而能碰见较多家人又是怎么回事?而且还没半个人对我招手呢。特别是妹妹的妈妈。



也许是那个吧,我会带来霉运。只要是跟我有关的人物,都会一一死去。啊,不过倒也不至于全部死去,至少还有一半左右的人活着。生存率有五成吗……如果接下来会碰上大屠杀,仍有一半能存活下来的话……



我会期望谁能活着呢?



另一方面,把我的头当成遗物项链般紧握,逐渐冷静下来的妹妹低下头。



「一起……」「嗯。」呃,其实不可能,不用那么认真烦恼啦。虽然我不敢说出口。



而是相反地「有破绽!」趴下来舔了一下妹妹的大拇趾。嗯,舌尖传来的触感跟想像中的一样。妹妹飞跳起来,很舒服地踩踏我的后脑勺。妹妹边这样乱踹一通,用发自丹田、因紧张而略显尖高的声音回答我的提议。



「我考虑看看。」「嗯。」



真的吗~



可惜我啊~却完~全~没想过该怎么办耶,哇哈哈。



「阿——道——!」「喔喔喔喔,这不是小麻吗!」「啾啊——!」「咕嘿。」被殴打了。一个箭步,轻盈的小麻拳陷进我的心窝,紧接着锁定要害的小麻踢将坏蛋(就~是~我,)给击倒了。我死了一次后,又再度死了一次,靠着负负得正的运算方法复活,安然无事地成功抱住了小麻。「右边——!」宛如要表明期望寄生在我的右手般,小麻发出怪声,在我怀中试着像陀螺般回转。我则为了不让她得逞,又将之搂抱又被研磨又被肘击,好好地享受了一顿。虽然宗旨改变了,有什么问题吗?



「小麻最棒了。」「啪喀啪喀!」彷佛想教导我「动口不如动手」的道理,小麻左右来回槌打我的头。实际殴打的次数比起状声词明显多了七倍左右。



「小麻怎么了,在玩夫妇吵架游戏吗?」



「因为阿道的笨瓜脑袋开始变得正统派严重起来,所以我在修正——!」



甫一重逢,小麻立刻在公寓前的路上肆无忌惮地对我进行修正。



「我做错了什么?」



「嗯叽——少装糊涂了——!有比一跟小麻离开学校,立刻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笨蛋更笨的家伙吗——?得认真检讨是否要采用项圈的小麻感到万分遗憾与愤忾!」



在那之后,小麻有如让狗狗在散步中逃跑的饲主一般,先回家等我回来。而且她实行的方法既不是教育性指导也不是管教,而是跟给予家电制品冲击,期待配线能恢复正常的方式相同,藉此把我「修正」为阿道。



哇,小麻好用心啊。



既用心又专情又美丽又会做菜,用手指把这些要素拉出来看,小麻真的太完美了。



「修好了吗——!」像个耍赖的孩子咕噜咕噜甩动手臂,用小麻王国(建国中)自制的摩天轮不断冲撞我的头部。包含她不知怎么调节力道的部分,随着因殴打而扩展成圆形的火热,我感觉到对小麻的乐芙(love)愈来愈提升。不,也许热度本身就是对小麻的乐芙。有如雪人般掉落的乐芙融化了我的白色薄雾,使之分散,幻化为赤红雪景。喔喔,有颜色了,是全彩的。



「小麻好厉害呀!你是我人生的涂装职人耶!」



用足以折断小麻腰骨的力道紧紧拥抱,献上由衷赞美。  



「喵~?……我在阿道身上涂上颜料了——!小麻的绘图练习有成果了!」小麻也以我刚才被痛揍的心窝为中心,把身体压在上面扭动。足以与好莱坞电影最后一幕匹敌的感动数量更胜生长于脸孔表面的尘螨,这就是笨蛋情侣的日常。某种意义下也可说是人类社会的害虫。



特别是我们,即使不用玩笑来比喻,相信也有许多人真心如此认为吧。



啊哈哈哈。比起这件事,我对于小麻没有闻出妹妹的味道感到放心,对于小麻只带着自己的书包,没帮我带书包回来也不在意。但话说啊……女孩子等待我的构图小小地刺激了我的过去。随着刺激,一名笑脸迎人的少女由记忆棺材里爬出来。估算社团活动结束时间的我来到体育馆鞋柜前时,刻意提早等候的女朋友…向我…挥手。



「…………………………………………」「啊」或「呜」之类的呻吟声有如泡沫,由应紧咬住的臼齿缝隙中流泄而出,我受到如同沉溺水中的呼吸困难与胸口的闷痛所侵扰。



心中默念:消失吧。若是真想出现在我面前,就连你的肉体也一起带来。「耶——回家吧——」「喵——」两人搂抱,踏着螃蟹步进公寓。嘴巴不替心情表述,而是自行找话敷衍,真是个好现象。既然身为我的嘴巴,即使心灵没有一一校正为谎言也要能自动胡言乱语才行啊。毕竟我被人称呼为骗子,当然要具有名符其实的能力罗。甚至是连自己也能欺骗的程度。



由一楼大厅的电梯上三楼,在走廊上跳起华尔兹走向房间。在房间前,听见令人想逃走的、恶梦般的声音。电话在房间里响着。我涌起一股想阻止小麻从书包里拿出钥匙的冲动,但冷静一想,这件事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泰然处之即可。于是缩起原本想退后的脚,不顾一切地向前踏出去。临门踹了一脚,拇趾快痛死了。小麻讶异地睁圆了眼,我也变圆了(背部)。



小麻一用钥匙打开门,我立刻进入房间,用踢的甩落鞋子,两人同时朝向客厅。不知为何,小麻也加快脚步想赶过我。就像赛跑般有趣。不,其实一点也不有趣。我如奔逃般前进。



我冲入客厅,从旁一把抓起小麻也想伸手夺走的话筒。先抢到了。彷佛海滩抢旗游戏般的攻防战。我侧眼确认小麻鼓起了腮帮子,把话筒贴上耳际,沉默面对对方。



宛如遭到撕裂,喉咙深处枯乾刺痛,溢出一阵血腥味。



「啊,总算接通了。哎呀~等好久咧。从中午起一直打,等了有两、三小时呢。没想到你们真的有去上学耶,令人佩服啊。」



「               」



「明明你们自觉在学校不是被当成空气,好一点的顶多就是被视为鬼神敬而远之,却仍主动上学,你们是被虐狂吗?抑或自以为是在练习一点一滴融入正常生活?」



「               」



「……我说,之前也听到你讲这句话,那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啥——?」学起少女漫画主角装重听。我认为这是重要时刻,如果不故意装傻,或许就会跟爱情喜剧一样连载结束。顺便也为了让电话离远一点,用力砸话筒,并且把电话线拔掉。「喀锵!」话筒被摔向墙壁。柔道我是外行人,但摔电话可是师承自恋日医生呢。「喔哇——小麻电话被摔了——!」



这么一来,这支电话再也不会响了。用嘴巴说明太麻烦,所以我用行动让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理解,即使是对于什么事都无感觉的我继续恶作剧,也没有意义。相信他今后也能回归充满意义的每一天吧。用不着感谢我——我试着谦虚。



我守护了地球。现在不是拜托别人守护的时刻。既然电话已经不能吭声了,嘟噜噜噜噜噜,「就由我来发出吧」「结果还是一样笨嘛——!」



嘟噜噜噜噜噜,我不得不发出比起时钟更接近鸽子的叫声,因为脸部接收了今天第二发的足以扭曲脸部的小麻拳。听见额骨吱嘎作响,超脱通常规格,发出破灭的响声。但是我与小麻的羁绊并没有破碎,所以没问题,耶——



「阿道是花心鬼!是被偷腥猫轻易拐骗的笨蛋猫!」



「咦,你在说什么?前后不连贯啦!」不小心模仿起某人的语气,让我超想死的。哈哈哈,是骗你的啊——



小麻两手擦腰,抬头挺胸与我对峙。



「小麻全都知晓了!刚才的那通电话是阿道的偷情对象打来的吧!」



「小麻,你午间重播的推理连续剧看太多罗。」



「阿道把电话破坏就是不动如山的铁证!快,把电话修好,让小麻跟那家伙直接谈判!我要拧碎她!」咕滋咕滋,双手手指扭动,表现出在两掌间捏爆某物的动作。我低头看电话,铜线由电线外皮露出,话筒断成两半,恐怕无法修理了。以人类来比喻就是内脏外露。



我没有把内脏外露、失去耳朵或嘴巴的人重新组合起来的能力。我真的专门只会破坏。小麻也是疗愈系破坏天使,我们两人的能力都很偏颇。



所以现在,我必须像翻剧本般追寻记忆……对了对了,记得接着应该是要去外面用晚餐。如同「昨天」一样。「去外面吃饭吧。」



「前·后·不·连·贯——!」咚匡,手掌拍在我的头上。「但我要去。」



小麻握着我的手掌。指甲恰好戳在动脉上。抓破吧——我事不关己地祈祷自己受伤。但是小麻血色良好的指甲上个礼拜才刚被我在旅馆漂亮地修整成圆弧状,无法触及我的血液。



「去吃饭时,我还会继续调查你的花心,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把书包像剐才的电话一样抛在客厅,小麻瞪着我说。



「我对小麻最专情了。」「你凭哪张嘴敢这么说啊——!喝叽——!」小麻捏着我的脸颊,把我拉了起来。



哈哈哈,好过分啊。明明我是相对专情(请当成「大略完美」的近似词)耶。



小麻今后也将继续这样无条件地怀疑阿道的乐荚吧。



嗯,反正这样也对,因为我不是正牌的。



包括把已察觉的事实分类在「视若无睹」中的能力。



小麻真的很聪明,我也想向她学习啊。这一点并不是骗你的。



我讨厌这座城镇。我不知道喜欢的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也从来没遇过这种人,今后也多半没有机会遇到胡言乱语地说喜欢这座城镇的家伙吧。



我为什么讨厌这座城镇呢?将来可能在找工作面试时被问到这个问题,所以趁现在在脑中整理一下,以便能随口答出。



因此,接下来我就要来疯狂批评我生长的故乡。



讨厌这座城镇的理由第一回:因为约会很不方便。倒不如说,根本没有第二回的必要,理由仅此就够。在这块与女朋友约见地点方圆三百公尺内,连一间商店也不存在的土地,我能做些什么啊?「总之我们先走嘛。」姑且如此催促女友,两人离开原地,没想到散步却成了约会主题。想说既然如此,干脆看开了,就当成远足走到山脚下搭缆车也好,结果女友生气地说:「如果你已经做好在山中把我误认为熊的心理准备,要走就走啦!」为了安抚她,我指着山顶说:「也许能见到仙人咧。」「如果你做好三个小时连云霞都无法吸食的心理准备,要爬山就爬山啦!」女朋友以彷佛握着饭匙之类的东西的姿势,握拳与我对峙。我女朋友最讨厌昆虫了,就连差点枝蜻蜒碰到脸也会被她当成世界末日来临,翻天覆地地正面迎战蜻蜒。虽说结果大多是蜻蜒逃亡,女朋友不战而胜。



太好了,长濑!……更正,女朋友。长濑是谁啊?那东西现在连肉片都不存在了吧?



「              」我在现实之中似乎在喊叫,但我不在意说了什么。反正那句话已经传达不到温暖的妄想之中。但是我并不就此满足,继续熬煮,熬煮,将城镇放在锅底煎熬,烧掉整座小镇,就像某具被切砍被凌虐被玩弄,因惨叫过头而声带断裂,连临终前的遗言也说不出来的尸体一样。



刚刚提到我曾经交过一个讨厌虫子的女朋友,她为什么会喜欢有如工蚁般的我呢?我只觉得是命运讨厌她,所以故意玩弄她。或者,该解释为破锅配烂盖,人各有喜好……之类,是一场因人类审美观的差错而产生的喜剧吗?



当她知道「我」与「臭老爸」的关系时,或许将这视为一种惩罚了吧。想必她已深切感受到「过去」即使被大卸八块,依然会如同蚯蚓般蠕动起来。



现在的我,也仍旧不断被蚯蚓啃蚀身体。



虽然这也无所谓了。



倒不如说,她自己才真的被大卸八块了呢!那么,被埋入地底的她,也一样会爬出来吗?有谁期望这种事态发生呢?假如她以骷髅之姿复活,我能够接受这样的她吗?呃,考虑我自己的个性,也许意外地行得通吧。只剩骨头没办法说话,所以我跟她的交流完全只靠抚摸,以坚硬如石的大腿骨为枕,我们的关系不会吱吱嘎嘎,充满摩擦吗?我是指骨头。虽然外行人帮人整骨很危险,但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其他方法能传达我的温情给她呀。毕竟她已经失去了眼睛与耳朵嘛。不,甚至该问,我真能确信那副骷髅就是女友吗?



跟女朋友的交情并不算浅,但我与她的关系实在没有要好到会仔细端详她的骨头。就连送别的最后机会,我都错过了。



呼呼呼,其实还是有方法啦。只要叫她削苹果皮,就能一眼认出来吧。虽然我不知道没有肌肉的骨头该怎么动作,但既然是颠覆了常识的骨头人,让矛盾延伸到手指头的部分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接着,如果她让水果刀削切到手骨的话……



哈哈哈,你还是没变哪,长濑……啊,刚才说到哪儿了?



对了,关于讨厌这座城镇的理由是吧?理由就是不方便约会,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我带女朋友去打击练习场,引来她一肚子气。至于钓鱼场,也因得用虫子当钓饵这一道手续的缘故,让她更是不高兴。逐渐地,觉得作弄女朋友更有趣,而以回归童趣为名义约她去抓虫子,结果却得到「继…继继继续作弄我的话,我就要叫一树了喔!一树一点也不怕虫喔!」这类完全没从根本解决问题的答案。后来,故学后我们在车站吃甜甜圈,去她家喝麦茶,一起看漫画,各戴一边耳机一起享受音乐,舔她的肩膀,舔她的耳朵,抚摸她的头发……回忆层层堆叠,多到能引发心肌梗塞,堵塞胸口与鼻子。



那时女朋友还活着,对我绽放着笑容,镇日在意无聊的烦恼,背对着彼此犯下的罪,无视于那仅存在于一处的不幸,全心全意地享受感触良多的幸福。



那种幸福,和我现在与小麻感受到的幸福截然不同,也许那就是「平凡的」幸福吧。无须在小指上穿过红丝线,我们凭藉这样的幸福,相互依偎。



但实际上,最终还是破灭了。正当我心中怀抱着小小希望,即使两人的关系曾中断过一时,即使已暴露出彼此的罪恶,也许我们仍能以朋友方式重新建立起关系……就在此时,命运残酷地夺走了救赎,她的死亡实况转播传达至我耳际,原本就具有缺陷的心血管寸断,我被推入宛如不停转动着缺了一角的魔术方块,试图完成它的日常里「               」



啊,电源被关上了。



谢谢你,我们的英雄——心灵创伤超人,总是多方受你照顾。若没有你在,或许我现在就会成为在街上到处路躂砍人的家伙了。但那是「现在」的我,要是「以前」的我真的一次也没有遇上你,也许「另一个」我会在街上跟朋友闲晃,不会像现在这样,疯狂讨厌这座城镇了。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已经够了吧?老师,回忆在欺负我,请让我换座位或退学。



讨厌这座城镇的理由第二阵。因为我刚才夸口说不需要第二回,只好在量词动手脚。其实本想在第一回后面加上R或S。骗你的啦~



城镇里有人。即使是这块因居民过少田地太多,不把人代替农作物埋进徒弟就很可能会浪费土地的乡下地方,意外地也还是藏了不少居民。最少,还不至于像某个县政府所在地没有电影院的县那般凄惨,人口约有三十万前后,可说多如牛毛。就算我一天杀死一个人,这座城镇也还是会让某一时期减少的人口缓慢增加而发展起来吧。期望人类灭亡,只靠稳定杀害的手段没有用,必须在黑马上赌个一把才行啊。好,明年夏天就趁自然学校去本地海边上课时,把十五个人带到洞穴深处(注:出自鬼头莫宏的漫画《地球防卫少年》)……啊!本地并没有靠海。



姑且不论人类灭亡计划的挫折,我讨厌人类。并不是害怕,而是人们老是一副不对他们的常识鞠躬哈腰就不行的态度,令我作恶,所以谁都别来管我。



我的记忆显示所谓的「人类」只是敌人,特别是参照「我」这名人类的纪录看来,不论任何场面都被描述为敌人。如果将这些纪录影像化,公布于世间的话,一定会受到「对事物的看法过于偏颇」的批评吧。因此,只靠经验不行,只依赖经验来判断,缺乏共同经验者可能就会被排除。所谓的「自然呈现」,不可能得到完美的共感。



因此我们的脑子能思考,除了储存纪录的系统以外,亦具备挤出空想的机能,在现实的背后描绘梦想。



思考的积累让我采取不基于纪录的行动,最后的结果就是喜欢上女朋友。想来,自从在地下受到令人陷入无法信任人的特训以来,这是我第一次「成功」地「疏忽」了。才会产生被异性,或者说人类吸引的现象。



不,就某种意义上,恋日医生或许才是初恋的对象吧……因为是「恋」日!不行,什么「因为是」嘛,连说出口的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讲什么。如果对本人或奈月小姐报告这件事,肯定会被调侃,所以我一辈子都不打算说出口。



回归主题——也太多次了吧,我的思考究竟有多少毛边啊?我那双注意力散漫、有如存在于死牛头上的眼珠子毫不安分地动来动去。也许无法安定是我的缺陷之一。仅是站着,就怀疑起脚下土地的可靠性。我对世界抱持着怀疑态度,无法安定。或许跟在我的大腿上不安分的妹妹症状相似也说不定。



事到如今,才觉得这样的我竟能躺在女朋友的大腿一小时以上,真是宝贵的状况。



曾经如此喜欢过女友。



为什么我会轻易地丢弃那支手机呢?



那发生在今年三月,妹妹引发骚动的时候。当时我为了赶去小麻身边,将其他事情的优先顺序降到最低,而把手机丢掉了。



还保留在邮件收件、送件匣中的纪录是一种财产,是在偶然与命运的恶作剧下诞生、近乎奇迹的交往所留下的足迹啊。用英语来说,就是美茉莉(memory)咧。因为数量很多,所以是美茉莉斯(memories)咧。我竟把它舍弃在路旁,竟然弃之如敝屐。



就跟失去了根本才知怜惜枝叶一样,我现在才娘娘腔地懊悔。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我不想追悼了。因为我已再也不想增加悼念的对象了。  



我的扫墓清单有母亲的墓、哥哥的墓、妹妹母亲的墓、小麻双亲的墓、Yamana(山名)大姊的墓。明年起又要追加女朋友的墓。若是得往返坟场这么多次,我看我一起进坟墓比较快吧?所以说,我应该去死一死比较好吗?



虽然前阵子在旅馆有人要我「别自杀」,但我没有遵守的道理。少年时代曾有人对我过「去自杀吧」,但我也没有实行的义务。不过,哪边才是我的正确解答呢?不自杀,就此继续赖皮地活下去?还是追随多得不胜枚举的尸体群告别人世?我两边都不想选择,也不想参加决定会议。请自行决定吧,我会随波逐流,依随波浪直到结束。



我无法停止时间。呃,真的办不到吗?的确,我们无时无刻都在累积每一秒。时间一脸得意地不允许任何人阻止它。但仅止如此,无法证明世界没有陷入回圈。觉得日常一成不变的我,说不定真的陷入完全相同的每日了。这是女朋友在垂死之际,靠着她的乐芙帕瓦送给我的、直到必须选择的那一刻来临前的短暂歇息……之类,如果实际是这样,应该也不错吧?



原来如此啊~那我轻松过活就好罗。



更安稳地,直到我高兴为止地过洁就好吧?



太好了,我总算发现这个道理了!这一定是托了刚才吞下的大量头痛药的福!我今后一定能更加地、更~加地发现世界的真理吧。今晚彻夜不眠了!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其实我直到最近才开始讨厌这座城镇。



对任何人都不打算说出理由。



诸如此般,我让小麻的头靠在手臂上,反刍前女友(生前)的回忆。



所以我是个负心汉——



定时报告——



镇上今天又有人被杀了——



哔哔——!第三个了!



距离宾果只剩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