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濑一脸抱歉地低下了头。



看到她的样子，轻井泽终于有勇气说出自己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想法。



「……那是因为神崎君吗？」



轻井泽自然而然地说出了神崎的名字。一之濑虽然没有什么头绪，但仅凭听到的信息就能推测出状况。



「嗯。因为我们班降到了D班，已经没有退路了。也因为只靠我们自己无法东山再起而痛苦万分。绫小路君看不下去了，就说想办法试试，于是来帮忙了。他还有提到小麻子他们的名字吗？」



「小麻子是说网仓同学吗？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姬野同学倒是听说了」



绫小路和一之濑之间的谜团渐渐清晰了起来，轻井泽的语气也渐渐轻松了下来。



「对对，姬野同学也决定协助我们重振旗鼓，也在一起商量呢。知道这件事的人有很多，你可以安心哦」



虽然一之濑并不太清楚情况，但她为了让轻井泽安心，这样告诉她。



「可是——我不知道清隆为什么要去帮助一之濑同学的班级」



「是呢，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理由……」



疑心尚未完全消除的两人面面相觑，吐露出不安。



一之濑点了点头，一度闭上眼睛。



「因为利害一致哟」



「利害，一致？」



「我们最近因为赢不了而很痛苦。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第2学期的末尾将迎来特别考试。对手是龙园君，如果我们输了的话，和A班的差距又会拉大，班级将会陷入危机。或许绫小路君觉得，与其让垫底的我们输，还不如让第二强力的班级，龙园君输掉」



这是最令人信服的，绫小路支持竞争对手一之濑的班级的理由。一之濑强调，他只是一个为了打败更强的对手而临时加入的帮手而已。



「真的真的……和清隆什么关系都没有吧？」



「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哦」



一之濑带着直率的眼神，断言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面对这种不像是说谎的态度，轻井泽和佐藤也只能连连点头。



「和重要的女朋友没有好好沟通，绫小路君也有错呢。不过如果是因为我，你们之间产生了裂痕的话，嗯，我会负责让你们和好的」



「那，那就不用了。情况我也明白了，今天应该就可以和好了！真的麻烦你了，一之濑同学」



「不不，别放在心上。有什么困难再来找我哦」



一之濑温柔地说完，注视着两人离开健身房的背影。



「放心吧，轻井泽同学。是真的哦，我和绫小路君现在还什么关系都没有」



12



用转身离去的轻井泽等人听不到的微弱声音。



一之濑接着轻声低语。



「现在还没有，呢——」



一之濑坚定地迈出脚步，留下身上香水的余馨。



1



寒假第一天。那天，被厚厚的云层覆盖的天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像流着眼泪一样。



距离约定的时间过了差不多10分钟，龙园打着伞走了过来。等待着的一之濑静静地看着龙园的脸。



伴随着雨声，龙园在能够听到彼此声音的距离自然地停下脚步。



「最近，一直都是这种天气呢」



对于龙园迟到的事，一之濑完全没有追究，只是这样说道。



「对我迟到没有不满吗？」



「没关系哦。我和龙园君约好碰面的时候就做好了等30分钟的心理准备。超过时间你还不出现的话，我就打算直接回去了呢」



一之濑从容地回答，好像比起龙园，她似乎更在意天空的样子。



倾斜着雨伞，稍稍抬头看了看下雨的天空。



「今天会一直下雨吧」



「特意来回应我的邀约，真是个老好人啊」



龙园无视一之濑的低语，对一之濑说道。



「如果称你为朋友，不知道龙园君能不能同意。但回应邀约不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吗。毕竟这个时间我也没有安排。然后，你找我有什么事？」



「因为我的计划被打乱了点。想先找出原因」



「你是在说特别考试吗？你的找茬确实给我们造成了点困扰呢」



「虽然你可能会觉得总是来这一招没什么意思，但这很符合我棋子们的性子。一个最轻松有效的方法，没理由不去重复使用」



龙园向同班同学发出指令，对一之濑班的同学进行不断地施压和捣乱。一之濑班的学生在教室，图书室或者卡拉OK等地进行学习会的时候，他们就会强行闯入，吵嚷着妨碍他们学习。



绫小路等人不知道的是，除此之外龙园还下达了一些危险的指令。



向学力高的学生提供金钱，如果全部答错就支付报酬。



或者威胁说，如果全部答对，就会找其他同伴的麻烦。



对方班级弱小的话，就算内部羁绊再强，也能撕开口子，乘虚而入的战略。



「确实，大家都挺困扰的」



「我想也是啊」



不过，从结果来看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打击。



本来在学力差距较大的竞争中，即使正面进攻，龙园的胜算也很渺茫。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打算用场外手段打败对手。



「可是你真的认为用那种方法能赢吗？」



「是啊，我认为」



然而，纵观全局，一之濑等人并没有中任何圈套。



「这次我是来诚挚地称赞你的哦，一之濑。我还以为你们班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崩溃，不过看起来你们现在至少比一年级的时候成长了呢」



从龙园手下传来的石崎等人的报告来看，他们对一之濑班的妨碍行为已经成功了。面对诱惑和威胁，虽然没有学生去坦然接受，但从其所表现出的动摇感中，确实感受到了一定的效果。



然而，一之濑等人只是表面上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实际上不光在暗地里着实花时间学习，还故意装出一副受到威胁感到害怕的样子。



「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如果是以前的你，停止表面上的学习会，不浪费多余的力气，早早地闭门不出也不足为奇。对于威胁，你也应该会正面拒绝。没想到你居然故意装出一副一直受我们战略影响的样子」



若对手是坂柳或绫小路，龙园应该不会感到惊讶吧。



不如说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对策，并且也要考虑对方会采取更激进的措施。



耗子急了也会咬猫。这是被逼到绝境的弱者的逆袭吗。



为了直接确认这一点，龙园把一之濑约了出来。



「龙园君，我并没有听谁的主意哦。我们只是在喧嚣中艰苦地坚持学习而已。那些威胁的话语，大家都单纯地感到害怕，只是碰巧没有崩溃而已」



「在这种场合不需要谦虚吧。很明显，你们班应该发生了什么变化」



「那不是你直接的败因。龙园君也应该像我们以及其他班级一样认真对待，努力学习并且好好得分的。就像堀北同学他们打败坂柳同学他们一样呢」



「只是在对你有利的考试中捡到一场胜利而已，还挺会摆架子的啊。嘛，这次的特别考试还真是温和啊。谁也没有退学的风险，只是一场需要紧握着笔动动胳膊的考试而已。想让我认真面对，刺激还远远不够」



「大家都用的普通方法没能奏效吗？」



「就算教了笨蛋一两个星期，也不能期望有太大的进步。我只是判断把周围的人踢下去更轻松快捷而已」



在连绵的雨中，龙园对着一之濑笑了出来。



「但那个判断是错的呢」



「被你们这些只有认真这一个优点的人摆了一道，下次可得更加大力地捣乱才行啊」



「也就是说，即使同样的特别考试再次出现，你也不打算改变做法？」



「是啊，不改变。我要在场外击败你」



龙园堂堂正正地回答，好像是在说这就是他的做法一样。



「是吗。看来再怎么聊也无法达成一致意见了」



「你暂时以微弱的差距回到了C班。可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赢了吧？你早就是一头陷入沼泽的可怜羔羊。不管在泥土里怎么挣扎，奋力抵抗，你也只会迎接掉入万丈深渊的命运。没错吧？」



「因为最近一直在输，听起来有点刺耳呢」



「再说一遍，你这次只是被特别考试的内容救了而已」



「我不否认哦」



龙园执拗地，硬着头皮地死咬着一之濑不放，是有他自己的目的的。



因为他认为通过这样的对话，可以看透对方。但是他现在看不透。之前的一之濑会露出的破绽，现在荡然无存。



「你会在学年末考试中对战的是绫小路的班级。那个班可不好惹。他们比我要预定干掉的坂柳还麻烦。也就是说，你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不光是我，坂柳那家伙应该也有同样的想法。到了学年末，一之濑就结束了」



这次就算捡到一场胜利，也跟没有一样。龙园对一之濑施压，让她不要抱有任何希望。



一之濑没有马上回应，只是站在原地听龙园说话。



「绫小路他们真是轻松啊。不用跟我和坂柳当对手，只需和杂鱼对战，就能获得大量的班级点数。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了吧」



龙园执拗地攻击着一之濑，无视她毫不动摇的样子，想要把她逼入绝境。



「确实——如果在学年末考试输了，我们可能也就完了」



在直接对决中被拉开比现在更大的分差，那么1年内实现逆转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我来告诉你从A班毕业的方法哦」



「有这种方法吗？」



「在学年末考试之后，你前往A班的路将彻底断裂。这样的话，想要从A班毕业，就只有收集个人点数这一条路了」



「要救40个人，需要的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哟。那是不可能的呢」



「无法拯救所有人。不过，如果只有一个人呢？只要2000万点数就可以了。你有能力从班上的人那里善意地筹钱。只要你以信用做担保，那群家伙不管是100万还是200万都会交给你保管。最后你只要用这些钱就可以了」



「用大家交给我保管的钱转班什么的，这是挪用公款哟。学校不会承认的」



「是这样吗？确实，像我和坂柳这样的人如果做了同样的事情，就会被处罚。毫无疑问地会被勒令退学。但是，对于你来说，这种可能性很低」



「为什么？」



「因为那些老好人，会同情你的感受。即使知道你挪用公款，也会告诉学校『那是我自己送出去的钱』。如果没有一个人告状，挪用公款就不存在了。虽然不能说100%，但为了去A班，也是值得一赌的概率」



「听起来很有趣呢。不过我已经对你没兴趣了」



一之濑已经察觉到他约自己出来的原因，所以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差不多该解散了吧」



「我本来打算之后和铃音、坂柳一起玩玩的。但今后如果发生退学相关的战斗，你们班也是我的目标。我一定会将你拼命保护的伙伴们肆意抹杀」



这句话有一半是在吓唬她的。从龙园的视角来看，一之濑还构不成障碍。



这是一种夹杂着忠告的威胁，让一之濑别轻举妄动，老实一点。



一之濑正面听到他的威胁后，微微一笑。



「那么，我只需要在那之前阻止你就行。必要的话让龙园君退学就可以了呢」



「呵呵。就凭你能让我，不，就算不是我，你能让其他人消失吗？」



一直保持心地善良的一之濑，非常讨厌伤害他人。



不仅是龙园，这是至今为止的2年里，周围所有人的共同感想。



「变得能堂堂正正地说谎，已经算是进步了吗」



「你也真是能和我说这么多话啊。坂柳同学也是，龙园君也是，有什么必要这么警惕我呢。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明明不是一个值得留意的存在」



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天空，雨声越来越大。



龙园的笑容不知何时消失了，他开始思考一之濑的话。



眼前的女人不足以成为障碍。原本应该是这么想的。



但是，冷静下来一看，发现异常固执的反而是自己。



「今后无论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手下留情。我也打算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哟」



「就算是虚张声势，也不像是你会说的话啊」



「我只是意识到已经没有去烦恼的时间了。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哦」



龙园心里那轻率的想法已悄然褪去。



「对谁都不会手下留情，吗？最近你好像非常迷恋绫小路呢。那这么说，你首先要排除的是轻井泽吗？」



只是在开玩笑。这是龙园特有的，从精神上让别人动摇的故意刁难。



虽然是这种程度的发言，但一之濑带着柔和笑容的表情却没有改变。



「迷恋？」



「在这狭小的学校里，流言很快就会传开吧」



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龙园已经知晓，他们双方的接触越来越多。



虽然只是推测，但他确信，这是一之濑的单相思。



「别有顾虑，多算计算计怎么样？要不我帮你把轻井泽除掉」



焦虑、愤怒、不满和厌恶。



不管什么样的感情都无所谓，展示给我看。龙园的目的就是为了煽动这些。



「已经让龙园君知道了啊。那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呢」



一之濑淡淡地笑着，看着龙园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没想过因为个人感情而让轻井泽同学退学。这是两码事」



嘴上说着强硬的话，到头来还是个善人吗。



龙园正想要重新纠正自己的想法……



「但是龙园君你误会了，我是个非常会算计的人呢」



说着，一之濑把手放在胸前微笑着。



「如果有解不开的问题，思考就行。思考之后推导出答案就行。如果还是得不到答案，那就去行动。这样大部分的问题都会解决的吧」



「什么意思？」



「是啊，这是什么意思呢」



一之濑回想。修学旅行的夜晚。



从那时起，自己的命运开始改变了。



微弱的可能性。不，连可能性都未曾考虑过，而是靠自己本能推导出来的结果。



夜晚，全员都聚集在住所的状况。暴风雪。消失的自己。



发展成骚动的话，同学们会怎么行动，事态会变得如何呢。



绫小路君能找到我，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那个时间，那个瞬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



从龙园拿伞的手为起点，有某种令人不快的感觉扩散到他全身。



「可以了吧。我现在要去健身房了。我不想浪费哪怕一秒的幸福时间」



龙园感觉到一直以来对一之濑的分析，尽数都被否定了。



一之濑对龙园已经毫无兴趣。



她迈开步伐，从龙园身旁经过，朝着榉树购物中心走去。



「我收回前言，一之濑」



龙园对着一之濑的背影，一边回头说道。



「没能在学年末考试中跟你对上，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一种幸运啊」



那是一种预感。



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散发出了比坂柳更棘手的气息。这句话表明了他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