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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他们三人几个月前的故事』(2 / 2)




「喂喂。」矿人道士瞪大了双眼。「这可不是玩耍,你有没有搞清楚啊?」



「那当然。矿人怎样我不知道,森人可是一直用弓箭保护世界到今天喔?」



「呵!」



真敢讲。矿人微微睁大眼睛,然后捻了捻白胡子,呼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你这铁砧似的胸部,是为了拉弓的时候不碍事,才会长成这样啰?」



「铁砧?」



「扁,又硬。」



「你……!」



这瞬间,妖精弓手血气直冲白嫩的脸颊,一张脸又羞又怒地染得通红。



她碰响椅子起身,手撑在圆桌上,上半身往前探。



「真没礼貌!矿人还不是,这个、呃——」



妖精弓手探出上身,一张嘴开开闭闭。



长耳朵上下摆动,指尖在空中乱飘。



「对、对了,你这肚子!也不看看你肚子肥得像个鼓!」



「这叫壮。对矿人来说,这样才好。」



矿人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斜眼朝妖精弓手送出视线。



「虽然我不知道森人怎么想。」



妖精弓手自然不会没发现,这道视线是看向自己胸部。



她双手抱胸,故意发出「哼」的一声,强调自己不高兴。



「果然矿人的美感就是有问题呢!」



「但森人很爱买我们做的工艺品就是了。」



「怎样啦!」



喧喧嚷嚷。



目睹从神代就延续至今的种族争端,酒馆里的人们都将视线投往他们两人。



况且酒客间的趋势很快就变了。



吵架这种事情只是家常便饭。



这边喊说我赌矿人五枚银币,我赌森人一枚金币,好啊小姐,教训教训那个大叔。



蜥蜴僧侣深深叹了口气,摇摇头,然后发出咻一声尖锐的吐息。



爬虫类盯上猎物的气魄,让两名冒险者紧紧闭上嘴。蜥蜴僧侣这才点点头。



「唔。」



这样就好。



§



马车融入夜色中,穿过了大门。



这年头,除非是冒险者,否则还是与商队之类的队伍一起行动比较安全。



但他们三人并没有这么多时间等待,在各方面都被迫妥协。



一辆将载货马车略加改装而成的——不是太好的马车。马匹也普普通通……应该是中等偏下吧。



执缰绳的是矿人道士与蜥蜴僧侣。



妖精弓手带著弓箭,监视天空。



以矿人道士而言,他不太中意这样的状况。



无论马匹、马车,还是驭者,都希望尽可能调度到最好的人马。



但无论是叔叔给的盘缠或时间,都是有限的。他们必须妥协。



「而且还只能慢慢走,这也真够麻烦了。」



「毕竟没有余力在中途的驿站换马吶。」



驭台上,蜥蜴僧侣坐在隔壁,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防著四周,一边回话。



「况且万一催马疾行而引来一些闲杂人等,也很伤脑筋,这样反而快些。」



「闲杂人等?」



妖精弓手只把长耳朵靠向驭台,微微歪头纳闷。



「即强盗土匪之流。」



「啊啊……」



听到这回答,她秀气脸蛋上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那是听到不想听的事情时会有的表情。



矿人道士以眼角余光,瞥见她这种露骨到毫不遮掩的情绪表达,发牢骚说真受不了。



「那座城市多亏有那位女中豪杰治理才能勉强安心,一来到旷野上就不一样啦。」



「既远离了至高神神殿,那些恶鬼会扑上来,或许也只是迟早的问题。」



「少了天神的加护是吧?不过锻冶与钢铁之神,可就只会给人战斗的勇气咧。」



矿人道士嘀咕著对天神的祈祷。



伟大的钢铁(Chrome)之神啊。



接著摆出一副无奈愤然的模样耸耸肩,摇头说道:



「我实在没办法不祈祷森人丫头遇到危急关头,不会吓得软腿啊。」



「唔……!」



森人的长耳朵,当然不会漏听这段坏话。



「等著看吧!因为事后你就会跪地磕头感谢我!」



「好好好,我就不抱指望地等下去了。」



他轻轻摇手,妖精弓手便闹情绪似的哼了一声,平躺下来。



矿人道士也仿效她,仰望天空一眼。



天上挂著星辰,以及两个月亮。



就像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般闪闪发光。



绽放光芒的绿色月亮,宛如燃烧的眼睛,显得如此凛冽。



或许是因为夏天渐渐近了,空气有些潮湿,连呼吸都觉得闷。



「要是至少吹个风就好了。」



同感。虽然矿人道士并未出声回答妖精弓手的喃喃自语。



事情就发生在他们这支团队,将马车驾到想必曾是村庄的废墟时。



阴森的住家残骸,被月光照出奇怪的影子,往大道上延伸。



一种在白天仍会让人产生寂寥感、杳无人迹,任由草木恣意生长的朽坏村庄残骸。



到了晚上,就算有食尸者(Ghoul)或幽灵(Ghost)出没也不稀……



「呜,唷?」



妖精弓手发出奇怪的声音。



回头看去,只见她鼻子嗅个不停。



「怎么啦?是闻到什么花香了吗?啊?」



「真没礼貌。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是有种奇妙的气味……」



她用手在鼻子前搧了搧,不改一脸狐疑,察看四周。



「也不知道该说臭,还是刺鼻……明明没有风。」



「……是硫磺吧。」



「硫磺?这就是?」



「再说得清楚点,是混著硫磺的热气会有的气味。」



他们三人不会不明白这意味著什么。



三人剎那间默不作声,吞了吞口水,神情紧张——妖精弓手仰天一看。



「上面!」



那是一种不像生物,而是用肉块仿人形昆虫做成、某种像是机器的东西。



有著鲜血一般的体表,尖得像是戴了帽子的头。名为红帽鬼(Redcap)。



是下级魔神(Lesser Demon)。数目是——两只。遇敌(Encount)了。



「来啦!」



矿人道士大叫,啪的一声甩动缰绳,指挥马匹快跑。



马匹当然也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以害怕的姿态发出嘶声。



紧接著,本来慢条斯理的车轮也猛力转动,马车开始往前冲刺。



「请再加快马的速度……不对,缰绳交给贫僧,请准备施法!」



「来啰!」



矿人道士把缰绳扔给蜥蜴僧侣,往后滚到货台上。



当然他也不忘牢牢抓住肩带,避免让装满了触媒的袋子甩出去。



「不能真的甩掉他们吗?」



妖精弓手一边把箭搭在弦上拉紧,一边舔了舔嘴唇说道。



「姑且不提能否脱身。」



「因为这样会泄漏情报。」



蜥蜴僧侣重重点头,说得就像在聊今日的晚餐一般若无其事。



「希望能一举鏖杀殆尽。」



而魔神方面似乎也是相同的打算。



其中一只魔神发出呼啸的风声,朝马车从天而降。



某人喊著被先制(Initiative)了的瞬间,木屑纷纷飞舞。



恶魔从后方超越之际,朝马车挥出了凶器般的钩爪。



「哇,噗……!」



矿人道士一边拍掉飞散到胡子上的木屑,一边大吼。



「要是马车被弄坏,我会被大卸八块的!」



「马匹有贫僧保护,还请想点办法……!」



他们还在争论,下一波攻击已经从天而降。



是摺叠起翅膀的俯冲。妖精弓手瞪著这背负月亮的一击。



她的长耳朵频频颤动,判读风向,拉紧的弓弦绞得咿呀作响。



「臭家伙……!」



「AAARREMMEERRRRR!?!?」



接著一声这世上不应有的哀号响起——原来是妖精弓手看准机会射出了箭。



魔神的手被这一箭钉在马车上,挥动钩爪撕开货台木板挣扎。



「真是难看!」



恶魔所见的最后一幅光景,就是在眼前拉弓的妖精弓手身影,以及树芽箭头。



树芽箭在一声堪与第一流弦乐器媲美的音色中飞出,插进恶魔的眼窝,贯穿了脑干。



不仅如此,脊髓受不了贴身射击的冲击而折断,让恶魔的头往后一仰。



面对无力垂下、被马车拖行在地面的尸骨,妖精弓手露出得意的笑容。



「先解决了一只!」



「善哉!但这厮会变成压舱石,还请把他弄开!」



「好〜……等等,呜呀!?」



千钧一发。就如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妖精弓手的几根头发被钩爪抓得飞上了天。



是俯冲下来的魔神试图攫住她的脖子。



她手还抓在刚抽出的箭尾上,坐倒在地,全身发抖。



同时魔神的尸骨滑落,摔在地上弹跳,发出几声闷响。



「你在害怕吗?」



「才不是,我是生气了!」



矿人道士毫不松懈地把手伸进触媒包,妖精弓手驳回他的取笑,瞪向天空。



如今他们甩开了魔神的尸骨,速度的确变快了,然而——与有翅者相比仍差得太远。



「我说矿人!」妖精弓手目视前方说道。「你能不能用法术把那家伙打下来?」



「我想是不至于打不中,但……」



矿人道士眯起一只眼睛瞪向天空,看清楚敌我的距离与速差。



夜幕在星光与月光照耀下已显无力,加上矿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仍能视物。



「就算用法术打落地,马上又会飞起来喔。」



「为什么!?没用的施法者!没用的矿人!」妖精弓手嚷个不停,矿人道士厌烦地说「吵死了吵死了」,皱起眉头。



「对方是用和我们不一样的法则在活动,要解决他们,除了铁与钢以外不作他想。」



「物理是吧。说得好!」



握住缰绳的蜥蜴僧侣笑得一张大颚都歪了。那是种鲨鱼般的笑容。



他似乎迅速盘算完毕,唔了一声,大大点头。



「术师兄,你说打是打得下来,没错吧?」



「那当然。」矿人道士点点头。「只是无法一直维持。」



「那么猎兵小姐,想请你露一手花式射箭似的本领……」



「没问题!」



妖精弓手不听内容就答应,同时朝夜色射出了箭。



箭划出森人特有的魔法般轨迹前进,但魔神轻巧地避开。



「啊啊,真是的!」妖精弓手啐了一声,又拿出一枝箭,搭上弓弦。



「那么。」蜥蜴僧侣一边甩动缰绳让马车蛇行,一边说道:



「可否请你以绑上绳子的箭射中对方?」



「绑绳子的箭……?」



妖精弓手拿起被扔到货台上的麻绳,嘴唇抿成一字形,仰视敌人。



红色恶魔仍持续拍动翅膀,似乎正伺机扑来。



「好,我就射!」



她毅然撂下这句话,开始迅速把绳子绑到箭上。



凭森人纤细而灵活的手指,即使在摇晃的马车上也不会失误。



妖精弓手一边以耳目观察敌人,手指动得像是由另一个人在控制,嘴角同时一松。



「你啊,简直像是什么将军呢。」



「天大的误会。」



蜥蜴僧侣缓缓摇动他长长的脖子。



「贫僧就像是箭羽,要决定方向倒还济事……」



为了把话说完,他先用舌头舔了舔鼻尖思索,然后「唔」一声点点头。



「毕竟所谓部队,说穿了就是箭头、箭身、箭羽、弓、射手缺一不可吶。」



啊啊。妖精弓手微微一笑。这个例子很好懂。



「那我大概就是箭头吧?好啦矿人,施法可别失误喔!」



「哼!爱说笑!」



矿人道士一边反驳妖精弓手,一边将敌人捕捉在视野内,忽然发现一件事。



天上浮现一道红光。



而且还是在张开大嘴的魔神口中,燃烧著红色的火舌——……



「火焰箭(Fire Bolt)要来啦!」



「小意思!」



蜥蜴僧侣由衷感到开心似的大喊,强行甩动缰绳。



马匹或许出于错乱与恐惧,发出刺耳嘶鸣,马车大幅度改变方向,力道带得车体几乎都要散了。



紧接著,火焰箭插在本来几秒钟后马车应该会驶过的位置,迸出点点火星。



蜥蜴僧侣凶猛的面孔,被火红的火光微微照亮。



「哈哈哈哈哈,这下可热闹起来了。」



「长鳞片的,你是不是把这玩意错当成战车(Chariot)啦!?」



「没的事。」



蜥蜴僧侣答得若无其事,矿人一边回答「我看很难说吧」,一边瞪向天空。



红色恶魔自豪的「火焰箭」被避开,似乎又打算展开俯冲攻击。



——可没这么简单。



矿人道士面对不断变大的敌人身影,吆喝一声鼓舞自己。



「『妖精(Pixie)呀妖精(Pixie),不给糖,快捣蛋』!」



具有真实力量、能改变世界定律的话语迸发而出,法术之环牢牢捉住了恶魔。



无论如何拍动翅膀,都无法逃开重力的衡轭——本来应该是如此。



即使归类于下级,魔神终究是魔神,是扭曲世界运行的道理而存在的怪物。



「ARREMERRRERRRR!」



这只看似已经坠地的魔神,强行拍动翅膀,扯断魔力的锁炼,大声啦哮。



非得报这一箭之仇不可。对那个矿人、蜥蜴人、还有森人。



上古森人的血与内脏的香气,光是想像,就让低俗的魔神欲望翻腾。



「纳命来!」



但痛击他这股欲望的,又是森人的一箭。



妖精弓手脚跨在马车边缘,探出上身,毫不留情地将树芽箭射到魔神身上。



「AREEERM!?」



魔神痛得无法动弹,让他晚了一步发现箭上连著绳索。



而只要有这么一步的空档,要让马车加速到将绳索拉撑,已经太足够了。



「!?!?!?!?!?!?!?!?!?」



刺耳的哀号,令人听了胆颤心惊的嘶吼,回荡在月下的旷野上。



相信这名魔神作梦也没想过,自己会被马车绑著在地上拖行。



他拚命挣扎想飞起,但被马车拖著走,只能狼狈地在地上不断翻滚。



下级魔神仍试图靠力气扳回,脚上的爪子咬进地面,尝试控制住姿势。



只要能够起身,再次升空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一旦被他逃回空中,就棘手了。



「接下来怎么做!?」



妖精弓手一边从箭筒抽出下一枝箭,一边呼喊,蜥蜴僧侣便缓缓站起。



「当然,要解决他。」



蜥蜴僧侣说完双手合掌,夹住做为触媒的牙齿。



「『伶盗龙的钩翼呀,撕裂、飞天,完成狩猎吧』。」



转眼间在他掌中不断膨胀,研磨锋利的,是大把的「龙牙刀(Sharp Claw)」。



「马呢!?」



妖精弓手忍不住回头望去,却看见已经有一只「龙牙兵(Dragon Tooth Warrior)」牢牢握著缰绳。



「解决……喂、喂,长鳞片的,难不成你想扑上去……」



「言重了。」



矿人道士瞪大眼睛问起,蜥蜴僧侣像个深谋远虑的高僧般摇了摇头。



「但正是。」



下一瞬间,蜥蜴僧侣蹬得马车咿呀作响,扑到了下级魔神身上。



「喔喔,可畏的龙啊,伟大的父祖啊!尚请明鉴!」



「AREEERMEER!?!?!?!?!?!?」



蜥蜴僧侣一脚踏住魔神试图施放「火焰箭」的嘴与底下的喉咙,将气管踩扁,大声咆哮。



「咿咿咿咿呀啊啊啊啊啊!」



接著轻而易举地以龙牙刀砍下了魔神的首级。



落下的头部滚落著消失在旷野中,被马车拖行的尸骨喷出蓝紫色的血糊。



蜥蜴僧侣站在宰杀的尸体上,身上溅满敌人的血,却仍若无其事,快活地昂起了下颚。



「哎呀呀,这可积了一笔好功德。」



从远方开始升起的朝阳照耀下,他的龙首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氛之中。



§



「目睹那种情形,我们两个就暗地里互相发誓『以后可别违逆这家伙』。」



「毕竟贫僧也有热血沸腾的时候。」



蜥蜴僧侣答得若无其事,欢天喜地地用双手举起端上桌的大块乳酪。



然后张开大嘴咬住,撕扯下来,尾巴在地上一拍大喊:「甘露!」



「不过再怎么说,术师兄也知道,贫僧乃是温血动物。」



「我听不太懂你的玩笑。」



矿人道士一副觉得他没药救的模样举手投降,顺便对女服务生加点了麦酒。



大口大口往那大鼓肚、桶子肚里灌酒,乃是矿人与朋友对飮时的礼仪。



「所以咧,凑齐了吗?」



「你是指?」



「就是箭啊。弓和箭。」



「啊啊。」



蜥蜴僧侣喉咙咕嘟一声,把嚼过的乳酪咽下去,擦去了嘴角的残渣。



「箭头是猎兵小姐,连接的箭身是术师兄,箭羽是贫僧……」



「……弓是那个小丫头,射手是啮切丸——差不多就这样?」



「然也,然也。」



矿人道士以眼角余光看著点了点头的蜥蜴僧侣,接过女服务生端来的麦酒杯。



他先把嘴凑上去啜了啜倒了满满一大杯的酒,然后一口气喝掉。



「无论是多精良的名弓,老是空击也会受损。」



「可是只瞄准小鬼,就不知道该当成好事还是坏事了。」



红著脸的矿人道士恶噗一声,呼出满是酒臭味的气息,用手背擦去了白胡子上沾到的酒露。



「不管怎么说。」



「唔,不管怎么说。」



「是支好团队(Party)啊。」



「又如何能挑剔?」



蜥蜴僧侣张开大大的双颚发笑,矿人道士也用低沉的嗓音哈哈大笑。



两人拿起再加点的杯子,用力碰在一起。



「敬好友。」



「敬好战友。」



「敬好冒险。」



乾杯。



他们将三度举起的杯中物一飮而尽。



说起邂逅与别离



多半也有些家伙 成了灰烬消失



想著迟早会遇见 一直进进出出



翻动早已删除的书页



无论如何锻炼 始终是万年战士



连名字也遗忘的他究 竟何许人也



察觉不对时已经太迟 他就这么失去踪迹



说起邂逅与别离



邂逅与别 离都只有一次



冒险者的夜晚,就这么愈来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