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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黑暗深处(Heart of Darkness)』(1 / 2)



「哇啊……霉味,好重……」



「因、因为建筑物很古老了……啊,我马上点火。」



闻到小鬼巢穴与遗迹气味参杂而成的腐臭,妖精弓手说得十分厌恶。



「嘿咻」女神官发出可爱的声音,敲击打火石,点亮火把。



遗迹被森人施加了防火的祝福,而他们就处在这祝福的正中央。火光细小而微弱。



但已经足以照亮整个团队。女神官看看众人的脸,松了一口气。



通过大门之后,是非常狭窄的通道。



不至于要匍匐前进,但实在无法拉开队伍间距。



虽然对小鬼而言,这宽度也许恰到好处……



「总觉得会被串刺类的陷阱一网打尽,好讨厌喔。」



「贫僧反倒担心能否一路畅通。」



「矿人八成就会卡住。」



矿人道士反驳「你说啥」,但好歹还知道要压低音量。



「要前进了。」



哥布林杀手低声这么一说,一行人就组成队形,开始往前走。



先锋由妖精弓手担任,接著是哥布林杀手,再加上蜥蜴僧侣组成前排。



后卫是握著锡杖战战兢兢的女神官,队尾则由矿人道士负责。



令人喘不过气的通道,缓缓往左右弯曲,无穷无尽似的向前延伸。



轰轰回荡的声响,多半是被堵住的河水造成的。



──只有一条路,好讨厌啊。



她忽然这么想。要是哥布林从前面来,就逃不掉。从后面来也一样。



潮湿的空气。冰凉的感觉。似曾相识的臭气。



女神官觉得只要稍有松懈,就会连自己身在何处都搞不清楚,赶紧摇了摇头。



「看来是不需要担心脚步声呢。」



听妖精弓手小声说出的玩笑话,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也是因为这一点。



感觉气氛变轻松了些。



「毕竟看这样子,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破墙从后方偷袭嘛。」



「只要没有暗门。」



「又或者外头的尸骨没被发现,是吧。」



矿人道士用玩笑话应对,哥布林杀手低声回答,蜥蜴僧侣加上注释。



「我们小心点,」女神官吞了吞口水,以压抑住颤抖的嗓音说。「出发吧。」



「嗯……尤其是那个,什么来著……」



「魔克拉•姆边贝。」妖精弓手一边检查脚下一边回答。「对吧?」



「对。」哥布林杀手点点头。「有哪个家伙在他身上装了鞍,不能大意。」



蜥蜴僧侣一边调整龙牙刀的握法,一边转动脖子。



「会是小鬼么?」



「除了哥布林,还有谁会把龙交给哥布林?」



「毕竟要比不识货,小鬼可是一等一的啊。」



矿人道士轻轻摸著狭窄通道的墙壁,死了心似的摇摇头。



「你们瞧,这些壁画上本来应该也有装饰,但一遇到这些家伙喔……」



不外乎是记载了这座遗迹的来历,又或者对入侵者的警告吧。



刻在墙上的一幅幅形形色色的壁画,在这些小鬼的暴虐之下,被涂毁、击碎。



最可恨的是,这些哥布林并非刻意要冒渎古迹,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如果这些小鬼是站在混沌势力的立场,想贬低秩序,相信会做得更彻底。



这边砸坏、那边涂鸦、这边打破,一部分丢著不管……



「……简直像小孩玩腻了、似的。」



也难怪女神官会说得内心一凉。



他们显然就只是好玩,寻开心,而去破坏别人做出来的东西。



当这些念头指向活物,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女神官有切身体认。



「……」



她用不知道是因恐惧还是紧张而僵硬发抖的右手,重新握牢锡杖,左手拿稳火把。



口中反覆低吟著对地母神的祈祷。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对于这个参杂在水声里、乘著遗迹深处吹来的风传来的徵兆,最先注意到的──



「……人声?」



「怎么了。」



女神官喃喃说著停下脚步,而哥布林杀手似乎留意到了她的异状。



只是这么一件事,就让女神官莫名放心,松了一口气。



他有在关心我。其他人,也都一样。



女神官发现自己下意识和他们比较,自惭地低下头。



「没什么,那个、好像有人声……」



「你听见了?」



「……我想,大概是从前方传来。」



「唔。」



女神官说得没什么自信,哥布林杀手低声沉吟。



「怎样。」



「啊,等一下喔。我刚刚都在注意地板……」



妖精弓手抬起头,竖直长耳朵,仔细倾听。



她的长耳朵微微摆动,听得入神。



「……嗯,听得见。是人的说话声。虽然听不出是男是女。」



「所以还有那些哥布林以外的人活著?」



矿人道士用力皱起了眉头。



「说可喜是可喜没错,但想到救人要费的工夫……」



「还不确定是俘虏吶。」



蜥蜴僧侣眼珠子一转,用舌头舔舔鼻尖。



「……可是,既然有人被抓──」



女神官奋力举起火把,挥开害怕与犹豫:



「就必须、救他们……!」



「嗯。」



哥布林杀手点点头,没有一瞬间的迟疑。



他检查左手盾,右手腕甩了一圈,重新握好剑。



「该做的事没变。我们上。」



随后一行人来到的,是从遗迹天花板一路延伸到地下的天井状螺旋回廊。



而回廊上更有无数往外延伸的通道,形成网格般密密麻麻的入口。



回荡的人声,似乎就是从遥远的下方──从深渊的底部传上来的。



§



「……哥布林巢穴特有的臭味呢。」



团队决定靠著妖精弓手的听觉,一路往天井下方探索。



这些螺旋状的楼梯,围绕著石造的内墙而建。踏脚处狭小,没有护栏。



走起来自然会手扶墙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



「简直像蚁丘吶。」



「看那样子,当成堡垒可相当不错啊。」



望著从内墙通往堡垒深处的几条侧沟,蜥蜴僧侣与矿人道士说出了感想。



与堤防组合而成的河上城塞,自古就是为了因应战事而建,这点是确定的。



而他们要以仅仅五个人攻陷这座城池,难免觉得压力沉重。



「呀!」



伽蓝中吹过的风,让女神官不由得闭眼,紧紧贴住墙壁。



风势本身固然惊人,但风送来的腥臭空气,更让人联想到异样的光景。



「是、是不是该系个救命绳……」



「不。」



哥布林杀手低声驳回女神官的提议。



「只有一条路,不知道哥布林会从前后来。」



「毕竟行动要是再继续受限,可就危险了。」



走在最后面的蜥蜴僧侣眼珠子一转,尾巴在地板上一拍。



「别担心,要是掉下去,贫僧会用尾巴抓住。」



「如果可以,我是不想掉下去啦……嗯,我会努力。」



女神官双手牢牢握住锡杖与火把,以免失手松脱,同时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妖精弓手的长耳朵忽然一震。



「哥布林吗。」



「不会有别的了吧?」



她迅速伸出手掌,所有人听从指挥停下脚步,各自重新握好自己的武器。



「因为有火光,距离再缩短就要被发现啰。」



「也无法放他们通过吶。」



「哥布林杀手先生,该怎么办?」



「不管底下有没有俘虏,我们都得下去。」



哥布林杀手低声说完,忿忿地补上一句:



「之后还得回到上面才行。」



「去程好棒棒回程好可怕,探索迷宫基本上都是这样嘛。」



矿人道士唱著打油诗,蜥蜴僧侣「唔」一声重重点头。



「战斗无法回避,而且,要是因开打而被敌人发现……」



──会怎么样呢?



女神官感觉到脸颊上血气消退,脚下变得不稳,踉跄起来。



被撕裂的衣服。女武斗家的哀号。叫声。被俘虏的森人凄惨的模样。串刺。



脑海中闪现的种种记忆,让她呼吸急促,牙根发颤。



女神官努力压抑,拚命调整呼吸,在随时都会软倒似的膝盖上灌注力道。



「……我再祈求一次『沉默』试试看。」



这是宝贵的一次神迹。



哥布林杀手迅速在脑子里盘算完。



「只要能顺利下去,说不定就有地方休息。」



矿人道士手伸进装触媒的袋子,毫不大意地看向楼梯下的深渊。



「这座要塞对那些小鬼来说,一样很大嘛。」



「从掠夺的规模推估,敌人数量……小鬼杀手兄,你怎么看?」



「还有狼在。」哥布林杀手回答蜥蜴僧侣。「肯定是大规模。」



「但,也不至于大到能完全维持这座城池。」



「嗯。」



「看来是决定了呢。」



妖精弓手笑咪咪地伸出手,拍了拍女神官的肩膀。



「拜托你啰。」



「好的!」



女神官咬紧嘴唇,点了点头。不做会有什么后果,她想必很清楚。



她拚命摇头,甩动头发挥开不好的想像,深呼吸一口气。



双手紧握锡杖,将灵魂与座镇在天上的地母神相连。



「尸体呢?」



「推下去。」



蜥蜴僧侣提问,哥布林杀手答得毫不踌躇,果决到了残忍的地步。



「哥布林从这里摔下去,是很自然的。」



「我要祈祷了!」



女神官凭藉锡杖与火把──凭藉火把的光,扯开嗓子咏唱。



「『慈悲为怀的地母神啊,请赐予静谧,包容我等万物』。」



声音就此中断。



看到只带著火把现身的团队,从侧沟走出来的哥布林瞪大眼睛。



但这些小鬼对同伴的呼唤与惨叫都无法成声,就被妖精弓手的箭射穿。



小鬼在空中游泳似的胡乱挥动手臂,哥布林杀手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哥布林摔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随即消失。



妖精弓手顺著楼梯跑下去,长耳朵震了震。此刻不能依靠听觉。



她凝神而视,想看清楚从远方逼近的小鬼。



──有了。接著迅速竖起三根手指,从箭筒抽出箭,拉弓,放开。



无声飞出的箭矢,从拿著短枪的哨兵眼睛穿入,插在头盔上。



哥布林嘲笑姿势一歪摔向底部的同伴,却笑不出声,歪了歪头。



妖精弓手从他身旁跑过,接著哥布林杀手劈柴似的以柴刀砸在他脑门上。



头盖骨碎裂,脑浆四溢。哥布林杀手把第二只小鬼踢下深渊,继续往前。



第三只被突如其来的事态吓得瞪大眼睛,不过仍握紧了手上的短枪。



矿人与凡人女子。他转眼就从这两人之中挑上了女子做为目标,但攻击被矿人的手掌所阻。



这只手握住的沙洒进眼睛,痛得小鬼往后仰,脚随即被蜥蜴僧侣的尾巴一扫──



之后也只能就这么摔下去。



螺旋回廊继续延伸。长得令人光想就发昏。



声响消失,眼中看得见的就只有手上的火光。翻腾的水流与自己的汗味。



女神官困在一股头昏眼花似的感觉里,身体瞬间往旁一斜。



才刚察觉不对,眼看整个人就要腾空。这时蜥蜴僧侣的尾巴卷住了她,将她拉了上来。



赶紧回头往后一看,蜥蜴人转了转眼珠子,用舌头舔舔鼻尖。



──这意思是不是要我别放在心上呢?



女神官摇摇头,拿稳锡杖与火把重新面向前方,拚命跟上前人的背影。



矿人道士放慢脚步等她。哥布林杀手与妖精弓手并未放松戒备。



──得继续,祈祷才行……!



女神官挥开杂念,尽管走得气喘吁吁,仍持续对地母神祈祷。



她产生了光是在同伴身后祈祷,是否派得上用场的迷惘。



而迷惘有时就会像这样通往死亡。



如此便更加无法让祈祷上达天听。



──有大家在,而大家之中有我在,所以要守护,也能守护。



她再一次深呼吸。



即使在这黑暗的地底,身旁仍有战友陪伴,灵魂和座镇在天上的地母神相连。



理应没有什么好害怕。



§



五、六具哥布林的尸体浮在水面上。



深渊的底层是水路。



这些小鬼摔下时并未传来水声,就不知道是拜「沉默」所赐,还是因为距离太远。



河水被堵住、蓄积,剩余的水继续流往下游。



「那些小鬼没想到放毒吗。」



蜥蜴僧侣在恢复了声响的世界里低语道。



既然掌握了河川上游,必然会考虑这一招才对。



何况过去就是森人之村,再下去还有水之都。



「也许不是那群哥布林,而是他们的头子在打什么主意啊。」



「成天想著哥布林在想什么,也不是办法吧。」



妖精弓手对这些繁琐细节皱起眉头,敲了敲哥布林杀手的铁盔。



「小心会变成这样喔。」



「我倒觉得你应该多用点脑比较好。」



这不是你故乡的事吗,矿人道士酸道,妖精弓手「你说什么!」地回呛。



从蜥蜴僧侣并未劝阻这点来看,他们两个想必都有在注意音量。



哥布林杀手显得毫不在意,从腰间杂物袋里拿出水袋,拔开塞子。



他从头盔缝隙间喝了口水,然后扔向蹲下来的女神官。



她脸色苍白,拚命想调匀呼吸,茫然接下了水袋。



「喝吧。」



「啊,不、不好意思。」



「不会。」哥布林杀手摇摇头。「多亏你了。」



女神官双手拿著水袋,在些许的难为情中就口喝了起来。



她轻笑一声,脸颊微微放松。紧张感稍微平缓了,但这不是坏事。



他们度过了一道难关。先来到一个段落。



喉头咕嘟作响地喝了第二口、第三口,呼出一口气,栓好水袋。



「谢谢你。」她道谢奉还,他便默默接过,塞进杂物袋里。



哥布林杀手就近挑了只漂浮的哥布林尸体,用柴刀勾过来,从它的腰带抢走剑。



收进剑鞘后,再将柴刀插回哥布林的腰带,一脚踢开。



「人声停了啊。」



听到他低声说出的这句话,妖精弓手猛一抬头,「对呀」地点头回应。



「下楼途中听不出来,但现在感觉没声音了。」



「迟了吧。」



妖精弓手听懂了哥布林杀手这句低语的含意,不禁蹙眉。



她迅速检查弓弦状况,重新拉紧,再察看箭筒里的箭,站了起来。



「……这不代表我们不用赶路吧?」



「然也,然也。」



蜥蜴僧侣点头称是,用力挥动牙刀,打起精神。



「贫僧等人已经备战,对方却处于松懈状态。没理由不抓住这个机会。」



说完,蜥蜴僧侣将长著鳞片的粗犷手掌伸向女神官。



「没关系」女神官坚强地微笑,慢慢拄著锡杖起身。



「啊,火把……」



「……唔。」



哥布林杀手低声沉吟,随后缓缓摇动铁盔:



「交给你。」



他一如往常踩著大剌剌的脚步身先士卒的模样,让女神官暗自叹了口气。



但随即想到,这也代表他把责任交到自己身上,于是嗯一声强而有力地点头。



女神官说著「麻烦帮我拿一下」,将火把暂时交给矿人道士。



然后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油灯,就著火把点燃。



「呵,你准备得真周到。」



「毕竟号称『冒险时别忘了带上』嘛。」



女神官挺起平坦的胸部,说得稍稍有些自豪。



冒险者套组──看起来很实用,虽然也有些时候意外地派不上用场,但这次另当别论。



女神官关上油灯的小窗,「嘿」一声将火把泡到水里。



滋滋声中一阵白烟冒起,这样就结束了。



「……那,我们走吧。」



团队相视点头,小心不发出脚步声,跟上哥布林杀手。



所幸水道中流动的水声,应该多少能够掩盖他们的声息。



昏暗的光线下,哥布林杀手静静对妖精弓手开口:



「前方,怎么样。」



「有喔。」



妖精弓手像只野兔似的放低姿势,静悄悄却又迅速地前进。



「有个像是大石臼?的玩意,旁边有五、六只……似乎正在找乐子。」



「别用法术。」



哥布林杀手重新握好右手的剑。



「收拾掉他们。」



「不过……」蜥蜴僧侣舔了舔鼻尖。「这该如何进攻?」



「要像刚才那样,再用一次『沉默』吗?」



妖精弓手回说「我是无所谓」,从箭筒抽出箭;哥布林杀手朝面无血色的女神官瞥了一眼,摇摇头:



「换别招。」



「如、如果是担心我……」



「我不想连用同一招。」



女神官表示自己不要紧,但哥布林杀手一句话驳回,翻找起杂物袋。



「有明胶吗?」



「当然。这种东西要多少都有。」



矿人道士说声「等我一下」,开始在自己那装满了触媒的袋子里翻找。



找了一会儿,他唔一声点头,拿出几只封好的小瓶子。



「好。」



哥布林杀手毫不迟疑地说了。



「所有人,交出袜子。」



女神官红著脸,猛然按住大腿,妖精弓手一脸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



「那种东西,你打算拿来干么啊?」



「用。」



蜥蜴僧侣以沉重的动作点点头。



「贫僧的也要吗?」



「你有的话。」



§



这只小鬼刚忙完,以哥布林而言,心情变得非常好。



他几乎不曾酒醉过,但感觉就像喝得醉醺醺的。



抢来的酒,实在很难一路带到这么深的地底,而不在路上就先喝光。



说不定堡垒上头的人会确实分配,但他们可是哥布林。



他们不会为晚来的同伴著想,总是喝超过自己的份,转眼间就喝完了。



然而,待在这地下的哥布林,却宽宏大量地打算原谅这种行为。



自己要是待在其他楼层,也会做出一样的事──理由当然不是如此。



他不去想自己也会做出同样损人不利己的事,生气地认为其他家伙太过分了。



但他仍愿意原谅这些同伴,是因为最底下一楼的工作,有这里才尝得到的甜头。



他以夸张的动作,调整了用炼子挂在脖子上的饰品方向。



然后在同伴们围坐的圈子里重重坐下,朝中央的餐点伸手。



他从快要腐败的手臂扯下手指,丢进嘴里,嚼碎后吐了口气。



「在这么深的地底工作有够累」,极尽装模作样之能事地发著牢骚。



话一出口,同伴们立刻「没错」「没错」大声附和,从餐点上硬拔下一条腿。



其中一只看不下去,抱怨著争抢起来,撕下一块膝盖保住了自己那份。



这群小鬼一边「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就是不懂」地闹脾气,一边啃著肉。



又有一只从餐点中挖出漂亮的金色眼球,说声「就是啊」一口吞下。



哥布林这种生物,就是会认定「其他家伙比我们混」。



过了一会儿,这些哥布林懒洋洋地用完餐,悠悠哉哉起身。



真要说起来圃人(Rare)果然不如森人、森人又不如凡人吃得过瘾。



肚子也填饱了,在下一份工作上门前,就稍微小睡一下吧。



哥布林这么打算,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这时──……



「──?」



奇怪了。



他的脚下怎么会滚来一根已经熄灭的火把?



哥布林心想这是什么玩意,睁大眼睛,露出傻里傻气的表情。



「!?」



下个瞬间,有样又湿又沉的东西砸到他的脸上贴住。



他忍不住想叫,接著又有另一块飞进嘴里。



伸手想剥掉,手却反而被黏住,拿不下来。



「GROBB!」



「GRB!GBBOROB!」



他不由得失去平衡倒地,其他哥布林指著他放声大笑。



今天从上头摔下来的同胞特别多,他们也照样嘲笑,说这些家伙真笨。



「GBOROB!?」



接著换成这只哥布林的笑脸,被某样物体狠狠砸到、贴住。



急忙伸手抓脸,因痛楚及难受无法动弹的哥布林又多了两只。合计三只。



剩下两只总算察觉现在不是嘲笑同伴的时候,伸手拔出抢来的剑。



接著其中一只把一样哨子状的物体举向嘴边……



「一。」



──才举到一半,从黑暗深处飞来的短剑就刺穿了他的咽喉,让他往后仰倒。



喷出的血发出哨子般的咻咻声,乘风传来。



「GOBBRB!?」



一名穿著脏污皮甲的冒险者撕开这阵声响,从水路远方狂奔逼近。



右手上有剑,左手上有盾。哥布林瞪大了眼睛。冒险者!仇敌!就是这家伙!



「GBRO!GGBORROB!」



呼叫同伴与救助同伴的念头都从脑海中脱落,哥布林扑了上去。



他的剑才刚从冒险者手上抢来,是非常锋利的好货,并非生锈的短剑所能相比。



「哼。」



但哥布林杀手随手用盾牌挡住,不,是击落了这一剑。



他让剑尖咬进盾牌,同时往后一卸,拨开了这一剑的冲击。



「GOBBR!?」



哥布林无法调整姿势,重摔在地上,狼狈地慢慢爬起。



一声闷响紧接而来。哥布林不明所以地断了气。



相信他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后脑勺会插上一枝树芽箭。



哥布林趴倒毙命,即使瞳孔映著同伴们的惨状,也不再有任何动作。



「GOBB……GRB!?」



「GROBBR!?」



这些小鬼慢慢取下贴住脸和口鼻的黏腻块状物后,多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下一秒,胸腹就被蜥蜴僧侣的牙刀一刀两断,喉咙被哥布林杀手刺穿。



解决五只哥布林,只花了几十秒。手法可谓俐落。



「三……四、五吗。」



哥布林杀手清点哥布林的尸体,回头看向暗处。



「不过,你丢得很准啊。」



「因为我……有在练习。」



女神官拿著锡杖,从黑暗深处现身。



听哥布林杀手淡淡提起,她露出缅腼的表情。



虽然用熄灭的火把引开了注意力,能掷中无非是自身练习的成果。



被他夸奖,并非那么常有的事──话虽如此。



「……这个,不能再穿了吧……」



她以厌恶的表情,捡起哥布林扯下来之后扔掉的换洗袜子。



上头沾到明胶、血、口水、鼻涕。坦白说,就算洗过也实在不会想再穿。



「在袜子里塞石头,抹上明胶再砸到对方脸上?」



妖精弓手同样提供了自己换洗用的袜子,一边从小鬼的尸骨上拔出箭,一边摆动长耳朵。



「构想和恶作剧的小孩差不多嘛。」



「但很有效。」



哥布林杀手简短答完,看向被啃食得残破不堪的尸体。



他从一滩连男女都分不出来的血糊中,捡起蓝色的识别牌。是男性。



「不晓得他有没有家人?」



矿人道士从旁探头过来,拎起了这块沾满红褐色污垢的蓝宝石牌。



「又或者是团队一员……应该不至于独行(Solo)就是了。」



「大概吧。」



他转动铁盔,转头看向这些哥布林的工作用具。



妖精弓手一边问这什么玩意伸手去戳,随即发现这样工具的用途,吓得往后跳开。



「……咿!?」